上一世為了這個家,母親盡心盡力,替父親安置姨娘不說,還要受著他的冷臉,有些個小娘不安分,頻頻惹是生非,故而她忙著周旋,對我疏于管教,只一味寵愛,致使我越發嬌縱愚昧,全然不知隱忍盤算。
而生了弟弟后她自己身子就越來越差,后面拖著病體趕路回京時備受折磨,不曾想半路又遇上歹人,歷經好大驚嚇,還是被歹人所殺,自此母女陰陽相隔。
一想到這些,我的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落下。
母親見我落淚,也不自覺紅了眼。
她捧著我的臉,說話聲音又輕又細。
“可是誰欺負我們朗丫頭了?”
我吸了吸鼻子,搖頭。
母親問道,“那怎么哭的如此傷心?”
我垂下眼,解釋道,“做了個噩夢,嚇著了……”
母親用手絹替我拭去淚水,柔聲問,“什么樣的噩夢?”
如今還能見到母親,已是心滿意足,日后發生的糟心事何必現在拿出來徒增煩惱。
我頓了下,慢聲道,“只記著嚇人,其他都忘了。”
聞言,母親對著竹月、澗石囑咐道,“朗丫頭嚇得不輕,晚上入睡前定要哄她喝了安神湯再睡下。”
竹月、澗石同回道,“是,夫人,奴婢記下了。”
收回視線,母親嘆了口氣,自責道,“都怪我管家不嚴,才會出了內賊,讓我們朗丫頭平白跟著受罪了。”
我剛想回話,茶白端著碗藥進來,遞給了紀媽媽。
我心里一驚,“母親病了?”
紀媽媽剛要開口,卻被母親打斷,“無妨,昨日出去淋了雪,回來又打了幾個噴嚏,她們非大驚小怪讓我喝藥。”
心里稍稍安定,我忍不住說道,“母親生弟弟時,幾乎命懸一線。以后切不可大意,定要好好補補才是。”
母親笑了,柔聲道,“我明白的,朗兒大可把心放回肚子。母親還得替朗兒踅摸夫家,再看朗兒生個胖外孫吶。”
聞言,我眼神一暗,不知如何回話。
沉吟半晌,我站起身,沖著外頭的丫鬟婆子喊道,“你們先都出去。”
說完,我又看向茶白和藕荷,“你倆去二門上看著,我同母親和紀媽媽說幾句話。”
茶白、藕荷點頭,待屋內的丫鬟都退出去,兩人便站在門口。
母親和紀媽媽面帶疑問,兩雙眼睛看過來,等著我開口。
我問道,“紀媽媽,你也覺著那日是內賊行竊嗎?”
紀媽媽一頓,“姑娘覺著可疑?”
“不是可疑……是我親眼所見!”
我將那日之事,徐徐道來,“咱們剛回來,父親就一頭扎進了霽雨軒。我跟在后頭進了院子,原也沒想去后院,只是聽見“噗通”一聲,好似有什么東西滾落下來。因心中好奇,也沒過腦子就走了過去。結果竟看見一小廝一瘸一拐的跑過來。最重要的是…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件內衫,外套、襖子都在手里攥著……”
紀媽媽大驚失色,結巴道,“姑娘的意思是……是私……私……私通?!”
母親倒抽了口涼氣,抬手緊捂住嘴巴,才沒有叫出聲來。
紀媽媽不悅咒罵,“這個不要臉的狐媚子!”
母親皺了下眉頭,紀媽媽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隨即抿住了嘴。
我問道,“母親,現下你還覺著是內賊嗎?”
母親起身,來到窗前,“也許……是哪個丫鬟?”
紀媽媽也想不明白,跟著問道,“夫人是說那個被罰的胭脂?”
母親點頭,“想來想去也只能是這樣。那晚,老太太找老爺說完話,老爺就將這事處置了。若謝小娘真做了,老爺早該發作了,又怎么會拖到現在?更何況還有老太太!”
我駁道,“祖母到底年紀大了,若是父親認準了,她老人家想必也不愿意鬧得太難看。”
“不…若是其他事老太太或許會有所顧忌,這種丑事她怎么會……?!”
說著,母親伸手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冷氣瞬間涌了進來。
“夫人說的是……”紀媽媽應聲,拿起一旁的披風罩在母親身上,“……老太太眼里不容沙子,想來應是胭脂那丫頭耐不住寂寞……老太太又怕傳出去難聽,所以叫老爺以內賊勾結盜竊的罪名發落了兩人。”
我忍不住又說,“可父親這幾日一直冷著她,又是為何?”
“冷著她?”母親回身看我,“朗丫頭如何知道的?”
“呃……”我一時頓住,總不好說是自己記著上輩子的事,所以推測出來的。
“我……我聽五妹妹說的。她說父親好幾日沒去她們院了。”
母親看向紀媽媽,“這事你知道嗎?”
紀媽媽頷首,“老爺確實宿在柏悅居好幾日了。”
“你怎么不早說?”
“也是剛知道。方才羅姨娘又在,所以………”
母親不語,心中疑惑叢生。
見母親如此神情,我開口道,“母親,謝小娘向來吃的準父親,估摸著她又是裝模作樣,哭天抹淚,哄得父親信了她的。還有…祖母叫父親去說話,也定是說了些什么,所以父親這才半信半疑,晾了她這些天。”
母親看著我,眉頭深皺,“朗兒這是話里有話?”
我一頓,躊躇道,“母親,父親一直把謝小娘當作心肝寶貝,連帶著五妹妹也得他偏疼……”
聽到這兒,母親當即紅了眼,抱著我不住道歉,“對不起,是娘沒能耐,讓朗丫頭受委屈了。”
我搖頭,“我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母親委屈!這么些年,父親對母親不上心,每回都要祖母說上幾句,他才肯過來。”
母親嘆氣,踱步到椅子邊頹然坐下,“跟你父親…也不是沒有過好時候,謝小娘進門前,我跟你父親還是挺恩愛的。進門后,他就越來越不耐煩了。每回過來都像是應付差事一般,久而久之,我也不愿總是熱臉貼冷屁股……”
紀媽媽替母親抱不平,恨聲道,“還不是因為那個狐媚子。她整日唱歌彈曲、阿諛奉承,換著花樣討好老爺,一副拿不上臺面的下流做派。再加上老太太覺著愧對夫人,總逼著老爺過來。夫人心地良善,不愿為難人,見老爺陰著臉,主動開口攆人走,就這么一回兩回,感情自然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