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廣陵城無過只兩個寺廟，僧家便是福壽寺，道家便是三清山上的三清廟。

福壽寺我不熟，倒是三清廟中的吳道姑與我家相熟。

聽父親說，祖父外出經商回廣陵的路上，遇到吳道姑。

那時，吳道姑身無分文，孤身一人，跪在路邊求救。

過往車馬很多，無一人熱心幫忙。

祖父心生憐憫，隨道姑到一處避風的地方，看見一須發潔白的老道躺在地上，原是吳道姑的師父。

老道已死去多時，祖父跪在尸首旁叩頭，又幫忙置辦了棺材，把老道收殮入土，立了石碑。

臨別時，還給吳道姑好些銀兩，吳道姑則拿出一塊寶玉贈給祖父。

她說這是其師父的意思。

祖父雖一頭霧水，還是收下了寶玉。

后來祖父離開人世，這寶玉就到了我的身上。

在我十五歲那年，方才幾歲的弟弟被害死了。

雖沒證據，但全家人都知是父親心尖上的謝姨娘干的。

父親心虛，答應同母親和離，賠付了好些鹽莊田產，親送母親離開了廣陵。

臨近京城，我們遇上好些歹人，燒殺擄掠，隨行的人包括母親在內，全沒了。

只剩下我，帶著財產到了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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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我被攙著回到屋里，子鳶子鴦守在床邊，哭聲嘁嘁。

“你們哭什么？”我問。

子鳶回，“姑娘自來了齊府……身子一直不大好，現下還……還……”

“還什么？”我扯開無血色的嘴唇笑笑，“我哪里就能死了？”

這邊子鳶子鴦為我的身子擔心，那邊秀文神情慌張跑走。

正值太夫人齊母午睡之時，見秀文如此，忙問怎么了。

秀文嚇得將我方才在外吐血的事回了一遍。

齊母大驚，“怎的讓她曉得了這事？”

秀文說，“方才姑娘想過來請安，走到半路忽聽一丫鬟嗚嗚咽咽的哭，另一丫鬟在安慰。仔細一聽，兩人正是在說三公子和環姑娘的婚事……”

齊母怒聲問，“是哪兩個賤蹄子？”

秀文回，“是……是三公子身邊的妙人和可人………”

“這兩個蠢貨，早應該打發了她們。”

齊母匆忙起身去叫孫媳張翎丹、丹姐過來。

丹姐驚道，“咱們瞞的好好的，這是誰人走漏了風聲？”

齊母擺手，“先別管那些，趕快過去瞧瞧怎么樣了吧？”

說著兩人起身。

她們來時，見我面色如雪，毫無血色，坐起身來又是一陣咳嗽。

子鳶遞來盂盒，我吐了一口……是紅色。

眾人慌了。

我微微睜眼，看向齊母，氣喘吁吁地說，“外祖母，我怕是時日不多了。”

聞言，齊母面色如土，語氣關切，“好孩子，你且養著，會好的。”

我微微一笑，又將眼睛閉上。

齊母和丹姐出了門。

齊母小聲道，“這兩天先把藥停了，咱們預備預備，等三郎好事過了再續上，要不不吉利。”

丹姐點頭。

齊母又瞥了個眼神給子鴦，子鴦回頭看了眼屋內，隨即跟著走過去。

晌午后，齊仲季得了消息從外面趕回院子，齊母與丹姐早在屋內等候。

他一進屋就問，“怎會讓她知道了消息？”

丹姐調侃，“還不是你屋里整日哭哭啼啼邀寵的姐妹倆！”

齊仲季忙問，“二嫂嫂是說妙人和可人？”

丹姐點頭，“沒錯，你還是趕緊打發了吧…”

齊仲季頓了下，“這事以后再說，眼下還是想辦法穩住杜妹妹要緊。”

丹姐問，“怎么穩？她可是氣的吐了血。”

齊仲季面沉似鐵道，“這可如何是好……雖說姑母從杜家分來的那些個鹽莊田產已到手，但還差著那塊寶玉吶。那寶玉實在邪門，否則姑母一行人都被盜匪砍死了，怎么偏她跑了出來……而且上次請的那道士不也說這寶玉玄乎嗎，若不找出寶玉就毒死她，實在不放心吶！”

默了許久的齊母緩緩開口，“不然…你去她面前哭兩嗓子，就說這婚事是被逼無奈定下的。她把你放在心尖上，想必三言兩語就哄好了。”

“想來也只能如此了。”齊仲季嘆了口氣，“唉……若不是為了她家萬貫家財，我真懶得與她多說一句。”

丹姐勸道，“再忍忍吧，那毒藥已壞了她根本，想她也活不長了。”

我站在門外聽著，只覺幾個雷自頭上砸下，震的腦袋嗡嗡響。

略定了定神，我給身旁子鳶一個眼神，她扶著我慢慢退了出來。

前腳剛回院內，后腳齊仲季就走了進來。

他作出一副為難的傷心狀，聲情并茂訴說自己的無奈。

若不是方才聽的真切，我定會信了他的。

他說了好一會兒，見我沒反應，便抬眼看我。

“杜妹妹，先前你不是說…等成親那日要將寶玉贈與我嗎？”

我微微點頭。

他接著說，“現下你我有緣無分，我只能厚著臉皮求你了……”

“求妹妹現在將寶玉贈我，讓我以后留個念想，好不好？”

我淡淡一笑，回了聲“好……”

聞言，他似是松了口氣，伸出手攤開在我眼前。

我注視著他掌心的紋路，輕聲說，“那寶玉現在不在身上，待我取回來再給你吧。”

他一愣，慢慢攥起掌心，點了點頭。

沒一會，他又不甘心地問，“妹妹是將寶玉藏哪兒去了？”

我沒回，借口累了，吩咐子鳶送他離開。

他走后，我趴在子鳶耳邊說了兩句。

她臉色一變，“姑娘，你真要這么干？”

我重重點了點頭。

天擦黑，子鳶跑回來，將手里東西遞給我。

“姑娘，這是你要的東西，就這么一小包要好幾十兩銀子。”

這么好的東西，貴有貴的道理。

等到半夜，我強撐病體，親自將毒藥投入井中。

也不是什么重活，可做完之后還是滿頭大汗。

子鳶扶著我回到院中，坐下來只覺口干舌燥。

又正好到了吃藥的時辰，子鳶將藥遞過來，我沒有猶豫盡數喝了干凈。

仍覺得不解渴，又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三碗才罷休。

身上乏的厲害，我躺在床上，緩緩合眼，睡了過去，還迷迷糊糊做起夢來。

夢中，齊府人各個倒在地上，全都咽了氣。

而齊仲季口吐鮮血，一點點爬過來拽著我的裙角，求我給他一條活路。

正當我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舉起直直沖他刺過去時………我被疼醒了。

腹部劇痛，感覺整個腸胃都攪在一起了，痛的我喘不過氣來。

我在床上打滾，渾身都被汗浸透了。

這時，齊家人一個一個走了進來，他們看著我的慘狀，嘴上帶著得逞的笑容。

齊仲季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幸災樂禍道，“杜妹妹，原想留你再活兩日，是你自己非要找死。本來……我們怕自己動手會遭那寶玉的報應，現下你自己給自己下毒，可就報應不到我們身上了。哈哈……”

我皺眉咬牙強忍疼痛，目光甩向床邊的子鳶。

她恰好也看過來，眼神躲閃。

“對不住，姑娘，我……我跟子鴦原就是三公子的人。”

見狀，齊仲季伸手摟住子鳶和子鴦的腰，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