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臺見諒,合該是我今日倒霉,遇見一刁蠻無狀的小奴!”
中年人讓小廝在前面引路,隨后開始與周開霽攀談起來。
“鄙人劉賀,揚州府鄉試第二十一,南直隸478名,不知兄臺名諱,此次鄉試可還得意?”
“劉賀?”
周開霽仔細回憶,想起此人正是此次揚州府得中的農戶出身名次較好者。
“周開霽,鄉試得中即可,除卻兩元兩魁,其他也無可說道!”
“嘿嘿,賢弟此言不妥,舉子名次乃是貢院所排,自然有其道理!”
劉賀聞言思索了一下,發現這個名字并不在兩元兩魁之列,見周開霽如此說,將心比心,以為他的位次肯定比自己低。
如此一來,本來因為周開霽年輕面貌而產生嫉妒羨慕的心情也有了一定的緩解。
周開霽笑了笑沒有說話,觀其模樣應該是經過了二三十年的苦讀,窮經皓首,難能得意,能比范進表現好,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不多時,二人終于抵達設宴的庭院,堂中桌椅已經擺放齊全,細數之下足有四十方,而堂內卻不顯擁擠。
周開霽和劉賀二人堂內之時,座位將滿未滿,屋內侍奉的小廝查驗過二人請柬后,分別將二人引薦入座。
周開霽位于主座右下四第四位,而劉賀則排到了主座左下第十一位。
劉賀看著座位排序,哪還不知周開霽的鄉試成績遠在他之上,頓時羞愧難當,在座位上頻頻低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哪知周開霽竟舉杯遙敬了劉賀一杯。
劉賀見狀有些受寵若驚,舉杯相迎,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不多時,一侍女入內通報同知將要入席,原本熱鬧的酒席瞬間安靜下來。
“怎么不繼續飲酒?諸位在貢院筆墨馳騁、文辭恣意時可不見小心翼翼,難不成老夫比之鄉試試卷還要可怕不成?”
一位大腹便便,精神矍鑠的中年人從堂外進來,龍行虎步,走路帶風,行事頗為干練。
聞言,諸舉子都配合著淺笑起來。
右手第一位舉子,扶著酒杯,站起身來道:“陳夫子英姿颯爽、容光煥發,何以言老,想當年夫子十五治學,豪言不中則不見人,不到而立之年果中,實在是我輩之楷模!”
此人名叫王碩,南直隸第六,而且王家也是揚州第一大家,家中曾有人入閣,門生故吏遍地,可惜此次鄉試不在兩元兩魁之列,心中頗為在意。
見到王碩出列,左下第一也坐不住了,此人名徐興堯,鄉試第四,名列經魁。
徐家家世雖不如王家顯赫,但也不是小姓,而且徐興堯的父親正在朝中擔任左通政使,官職上與王家不相上下。
眼見王碩騎上頭來,自然也不可能忍耐,當即出言道:
“陳夫子之事跡誰人不知?夫子當年不僅得中,而且還位列經魁,當初差人來報,夫子言雖得中,但名次尚低,拒絕家中為其大操大辦的慶賀。”
“我以為,夫子身上的謙卑性情,才是你我首要學習的!”
王碩被嗆了一口,剛要還擊,陳輔一抖眉毛,接過話茬,道:
“呵呵,二位皆是我揚州新秀,聽你二人夸贊之言,老夫都要羞于見人了,明年春闈在即,二位當竭力為我揚州揚名,學業上有不解之處,盡可來找老夫!”
見陳輔已經表態,二人也不好繼續爭下去,道了一聲謝,便一一落座。
周開霽在下方看的有趣,他之前一直以為所謂“文官集團”鐵板一塊,但見了今天王徐二人為了座次和發言順序爭得面紅耳赤,卻有了另一番看法。
酒宴繼續進行,除了王徐二人繼續爭鋒相對之外,其余人相處都還算融洽。
周開霽也與左右通報了姓名,當知道他的姓名時,左右二人明顯沒有與周開霽深交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一隊舞女的到來,使宴會氛圍達到了高潮。
這正是陳輔為了此次宴會,特地從秦淮河請來的名妓之一--燕雙雙。
一開始,舞女們跳了幾曲,燕雙雙在樓上隔間伴奏。
舞女們都是紅倌人,身著透明輕紗,白腿香肩隨著舞動,毫不遮掩的顯露出來,看著在座各位紳士目不轉睛,口水直咽,眼睛里沒有感情,全是欲望。
三首艷舞過罷,燕雙雙手扶琵琶從樓上走下。
她的著裝沒有舞女的夸張和浮華,肌膚白嫩,看不出化妝的痕跡,只有眼角一抹霞光恰到好處,轉眼抬眉之際情意綿綿,便是一直矜持的王徐二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燕雙雙。
“小女子燕雙雙,請為各位郎君助興!”
待臺上的陳輔點頭,燕雙雙跪坐于地,裙擺展開,姿勢優美自然,一曲剛罷,便有幾名士子不顧禮儀要求燕雙雙再來一曲。
對這些燕雙雙自然當做沒聽到,雙眼低垂,面向陳輔,等待他的施令。
陳輔雖也有意再聽一曲,但宴會還有別的安排,于是哈哈一笑道:“燕姑娘已經彈了四曲,諸君總該讓其稍事休息才是!”
“聽陳公安排!”
“燕姑娘辛苦了!”
“燕姑娘在揚州何處落榻?”
......
高潮方休,陳輔趁著高潮的余溫提議道:“揚州文教興盛,文風蔚然,今科喜得三十八名舉子,就是可惜我這府邸稍顯矮小,不能承諸位之志,請諸位移步小秦淮,咱們泛舟夜游,于船上繼續佳會!”
眾人一聽,氣氛再次熱烈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進,眾人跟著陳輔的車駕來到小秦淮的一處渡口。
兩岸燈火交輝,將停在岸邊巨船的輪廓照射的一覽無余。
這是一艘改造過的福船,放眼望去,船身長五六丈,寬和高都近三丈,應該是為了娛樂而特別規劃了船只體型。
來者大多數都被驚到了,有一二財力豐厚者向陳輔打聽船只造價幾何,得知這樣一艘船要花費一萬三千兩時,全都倒吸一口涼氣,紛紛贊嘆陳輔財大氣粗,卻絕口不再提買船之事。
周開霽看見這船,心思也開始活絡起來,他心中一直有股急迫感,害怕哪天就成為了亡國奴,
而周家不過商人出身,雖前身讀書天賦不錯,但卻困于丁憂之限,這兩三年不太可能有影響家國大事的名望和權利。
所以他的眼光已經開始多多看向南洋之地,而船只就是他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