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蘭打開牢房的門,孫彥策此刻還坐在桌子上,旁邊就放著那柄劍。
“??”孫彥策有些意外。
李柔蘭走過去,一把拿過那柄劍,“少將軍,本公主已經知曉來龍去脈,本公主會手刃這個死囚,向將軍彰顯我皇室的膽識。”
孫彥策單手撐在桌上,本來還沒有理由親眼看到他死,如果是佳慶公主一不小心殺了他,那老皇帝總會想個理由搪塞過去的。
劍快要當李柔蘭那么高了,小女生兩手抱著劍,目光堅定地挪向審訊臺上早就昏迷的男人。
昏暗的牢房,李柔蘭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以前哪里親手拿過劍,貴女圈里哪位進過天牢殺過死囚?從來沒聽過的。
她還是回頭求助一般地看了孫彥策一眼,孫彥策抱臂看著,似乎在看一出戲。
李柔蘭深呼吸一口,用盡全力揮出一劍,卻砍向那人的面門,這一劍,相對于這人身上的其他傷來說,根本就是皮肉小傷。
李柔蘭有些無措,劍尖落在地上,發(fā)出震蕩的一聲。
突然手被人從后捏住,輕松舉起劍,溫熱的手掌給了李柔蘭力量,那把劍刺中死囚的心臟,穿過脊背,釘在了審訊臺上。
血向下淌著,李柔蘭渾身都在發(fā)抖,她從劍身感受到刺穿那人的皮膚,肌肉,骨骼。
手上的溫熱驀的離開,李柔蘭開始渾身發(fā)涼,恐懼感猶如潮水涌來。
她殺人了。
“他是個叛徒。”孫彥策看她太過于害怕,突然想安慰她,這是老皇帝的愛女,嚇壞了麻煩就大了。
李柔蘭咽了咽口水,叛徒……對,他該死。
李柔蘭被孫彥策親自送回去了,一路上都愣愣的,孫彥策雖然有些罪惡感,但是更多的是高興。
至少,這小公主不會再纏著他了。
將人送到小院門口,“臣告退?!?
“等等。”李柔蘭破天荒開口說話,而且語氣還很平穩(wěn)。
孫彥策轉身,李柔蘭眼睛紅紅的,此刻,正仰望他。
天色正晚,街上無人,這條小巷只有兩個人,他低頭看她,等待她的下言。
“少將軍,今日將本公主帶去天牢,怕是篤定本公主下不了手吧?!崩钊崽m平復情緒,深吸一口氣。
“少將軍久在西北,恐是見多了這等事情,父皇遠在京城,無法照拂少將軍家人?!?
“少將軍今日的作為,是對本公主有意見,或者對東元皇室有意見?!?
孫彥策皺眉,“臣不敢?!彼`會大了,其實真的只是嚇嚇她。
“本公主并沒有怪罪少將軍?!崩钊崽m看著孫彥策的眼睛,“本公主是想告訴少將軍。”
“本公主雖然被父皇嬌縱著長大,但絕不是西域的娜達瓦公主,也不是南國的郁江公主,本公主未曾忘記西北百姓的苦難和將士們的犧牲?!?
“少將軍今日所做,倒是讓本公主更加理解了西北流民為何那般咄咄逼人?!?
孫彥策眼神探究,“公主知道西北流民?”西北黃沙漫天,沒有食物充饑,百姓只好來京城。
“無論流民還是京中百姓,無論庶民還是貴胄,都是東元百姓?!崩钊崽m從荷包里掏出一張紙,上面正寫著這句話,“這是父皇寫給本公主的,銘記于心?!?
孫彥策有些動容,“臣知道了?!?
李柔蘭上前一步,眼睛閃閃發(fā)光,“少將軍,今日本公主嚇壞了?!?
“……”對不起。
“你要答應本公主一個要求?!崩钊崽m又變成了那個嬌縱的佳慶公主。
“……嗯。”孫彥策有點后悔帶李柔蘭去天牢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先回去吧,本公主要想想?!崩钊崽m揮揮手,裝作一臉得意的樣子,示意孫彥策可以走了。
孫彥策抱拳行禮離開。
李柔蘭看著那個高挑的背影,呼出一口氣,又想到那個死囚,生出一陣冷顫。
“公主,得手了?”香薷賊笑著從里屋走來。
“備水?!崩钊崽m有些陰沉,只要一冷靜下來,就是劍刺進去的感覺。
連翹和香薷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備了熱水,等李柔蘭進去了,才猜測起來。
“公主看起來好累啊。”
“聞起來臭臭的。”
連翹一臉不可思議,“公主怎么可能臭!”
“聞錯了吧,應該。”
香薷撓頭,“少將軍帶咱們公主干嘛去了啊?!?
“一會去問問公主好了?!?
好半天,水流的聲音停下來了,連翹和香薷正準備進去服侍,李柔蘭已經開口。
“你們不用進來了?!崩钊崽m在床上坐著,有些惆悵地揉著虎口,第一次把劍,虎口出血了。
鮮紅的傷口在雪白的手上,簡直刺眼。
李柔蘭干脆不看,直接躺下,看著粉紅色的床帳,心跳加快起來,她還是不能忘記那種感覺。
總感覺手上粘粘的,鼻腔里全是血液的味道。
李柔蘭實在害怕,起來將窗子,門都按緊實了,又躺到床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悶得滿身是汗也不露頭。
李柔蘭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那個死囚不會死了不會放過她吧?
做鬼也不放過這種事也輪不到她吧?刑不是她上的,也不是她一個人殺的。
要索命就去索……索那個讓他當叛徒的人的命,他如果不去做壞事,哪里會死得這樣慘。
自作自受。
想到這,李柔蘭也好受一點了,小心翼翼把頭從被子里伸出去,入眼一雙黑靴。
“不要!”李柔蘭又把頭縮回去,“不要找我!我不好吃!”
外面沒有聲響,李柔蘭敵不動我不動,下定決心不再露頭。
“是臣?!蓖饷娴娜私K于忍不住了,看著面前的蠶繭,有些想笑。
被窩里的人立馬把被子掀開,“少將軍!”
“你來救我了!”李柔蘭在床上跪走著,想去拉孫彥策。
孫彥策后退,“公主自重,臣是來給公主送藥的?!?
孫彥策手里放下一瓶藥,轉身欲走。
“痛……”身后傳來貓叫一般的嚶嚶聲。
孫彥策臉緊繃著,他就說他不該來,結果門外那兩個侍女推推搡搡就給他推進來了。
“少將軍,幫本公主上藥吧?!?
“公主有侍女?!?
李柔蘭扯開嗓子,“連翹!香薷!你們在嗎?”
門外一片寂靜。
“少將軍……”李柔蘭凄凄慘慘戚戚,硬是擠出一滴淚。
“……”孫彥策走上前,打開藥瓶,里面是雪白的藥膏。
孫彥策用手指輕輕扣下一塊,左手輕輕牽起李柔蘭的手,一只膝蓋輕輕跪地。
李柔蘭看著眼前男人俯首稱臣,手上上著藥有些癢,孫彥策的眉頭有些皺。
孫彥策心中有些煩悶,手上動作輕柔,生怕自己手上的繭剮蹭到這位小公主。
額頭傳來冰冷的觸感,孫彥策抬頭看向李柔蘭,李柔蘭勾唇看著他,“少將軍,別皺眉?!?
孫彥策心漏跳半拍,趕緊站起身,“公主,藥上好了,臣告退?!边@次沒有等李柔蘭同意,直接飛步離開了。
李柔蘭手還伸著,孫彥策走時帶起一股風,風中是一股清香的薄荷味,李柔蘭怔怔的。
這次一定是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