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彥策回到將軍府，空無一人，甚院中雜草已經比人高，付海看到這等凄涼場景，將盔甲一脫。
“少將軍，咱倆幫你打掃打掃吧。”
“不用，住不了多久，將就吧。”孫彥策擋住付海，“段南，說說吧。”
在軍中什么生存環境都熬過來了，這府里不過雜草多點，清理了，過幾個月他人一走，又會長起來。
付海心疼地看著孫彥策，不過十九歲的小孩子，如何能這樣不拘小節？
想當初，老將軍將他帶到軍營中時，還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孩。
“那個人已經找到了，帶到了皇宮天牢中，少將軍今日就可以去。”
“嗯。”孫彥策也褪下盔甲，里面穿著一身常服，說著就想往外走。
“少將軍。”付海看著手里的木盒糾結，“公主送的茶咋辦啊？”
孫彥策皺眉，伸手將盒子打開，入目就是一張紙條，底下整整齊齊擺著十幾個紙包。
孫彥策捻起那張紙條。
“本公主向來喜聽軍中趣事，少將軍有意，請來城南小院敘一敘。”付海將紙條內容念出來，突然太陽穴突突跳。
“公主嬌軀，竟然喜歡聽這個。”
段南像看傻子一樣白了付海一眼，“你好歹也成家了，如何不懂公主的心思？”
付海大悟，“少將軍好福氣，不如今日先不去天牢了？”公主那樣一朵嬌花都被他家將軍俘獲了芳心。
孫彥策將紙條原封不動放回去，抬頭看一眼天，“放去我房間。”
付海端著木盒進屋，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休息的床榻和一個桌子兩個板凳，外加一個衣架。
“少將軍，那現在去哪？”
“天牢。”
李柔蘭坐在宮外的避暑小院里，腳有一搭沒一搭地搖晃著，今日特地穿了明亮的珠光色紗裙，眼睛只盯著大門口。
“公主，我看少將軍不會來了，公主天熱，進去吧。”
“好冷……”李柔蘭抱著胳膊，身體壓到腿上，將自己折疊在一起。
“冷？公主是不是病了？”香薷有些慌張，“奴婢去叫御醫吧，公主別是傷了風。”
“心冷。”李柔蘭痛心道。
“……”連翹，香薷無話可說。
李柔蘭忽的站起來，他肯定沒看到那張紙條，山不見我，我自見山。
李柔蘭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邁步走出去，因為是在私宅，李柔蘭不選擇坐車轎，只是走幾步就有些腳疼了。
“公主，今日跑了很多路了，不如明日再去？”連翹扶著李柔蘭。
李柔蘭揉著腿點頭，還是明天再去吧，今日去，孫彥策會覺得她不懂得分寸的。
三人又倒回小院。
院內，梧桐樹正開著花，此刻，雪白的花從樹上飛落，恰恰好落在院內負手而立的男人發頂。
李柔蘭一刻屏住呼吸，他來了。
連翹和香薷懂事回避。
孫彥策聽到動靜轉身，那朵梧桐花也說著堅挺的脊背滑落。
“臣無意打擾。”孫彥策行禮。
“無礙。”李柔蘭輕聲道，他這么快就看到了紙條，這么迫不及待地就來了。
少年烏黑的瞳放在李柔蘭顫動著的睫毛上，“公主說喜聽軍中趣事，臣身邊沒有什么趣事，倒是今日確實有一事，公主可以隨行。”
殺人。
看到那些，她那些不還有的情緒，就該被扼殺了，只是一眼，就倒貼追上來，這佳慶公主太過于膚淺。
“不介意！”李柔蘭還不知道孫彥策的想法，只是覺得自己有機會和他多待一會兒了。
眼睛亮亮的，整張臉都舒展開來。
可憐的李柔蘭還在心里揣度孫彥策會帶她去哪，茶樓？集市？亦或是城外小亭。
直到站在天牢門口的兩頭石獅面前，李柔蘭才看清事實。
“少將軍？”
孫彥策挑眉看過去，一樣的挑眉，比上午的那一次，多了些狡黠。
李柔蘭有些猶豫，一咬牙還是提起裙子進去，“既然少將軍邀約，佳慶不負。”
孫彥策捏緊了些手中的劍柄，眼神鎖定在她拖地的珠光色長裙上，這樣的小白兔，會嚇哭的。
確實，除了進門時有些底氣，一進去，陰森森的冷空氣和潮濕的血腥味就把李柔蘭嚇住了。
不自禁扯住了孫彥策的袖角，像受驚的鹿，低著頭眼神惶恐。
孫彥策沒有放慢速度，一直帶著李柔蘭來到最里間，用鑰匙打開，里面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渾身是血被釘在審訊臺上。
李柔蘭忍不住了，捂著嘴干嘔起來。
“公主，現在走還來得及。”
李柔蘭擦擦嘴角，搖頭，“我就看！”
孫彥策少見地輕聲笑了一下，“好。”
孫彥策握住劍柄的手向前一提，“噌”的一聲，劍拔出來，孫彥策側身不看李柔蘭一眼，將劍遞過去，“這是個死囚，公主不怕的話，殺了他。”
“……我？”殺人？李柔蘭驚恐地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幾步，“按……按東元律法，死囚是不能審訊時……”殺掉的。
孫彥策轉頭看過來，眼神陰沉，“我就要殺，如何？”
像是要連帶著她一起殺了。
李柔蘭汗毛直立，“不，不行，我……我是東元公主，不能……”
“付海。”孫彥策收劍。
付海有些躊躇地走過來，“見過公主，見過少將軍。”
“將公主帶走吧。”孫彥策坐到一邊的桌子上，“公主，臣冒犯了。不過，臣平時的趣事就是這些，公主還是不要問的好。”
李柔蘭有些沒緩過來，跟著付海路過一間間牢房。
“公主，少將軍火氣比較大，公主體諒。”少將軍也真是的。
“那個犯人，犯了什么事？”李柔蘭沒有怪罪孫彥策，反而問起了那個死囚。
“……”付海猶豫一下，“是個叛徒。”
“怎么回事？”李柔蘭皺眉，“能講一講嗎？”
“兩個月前，他潛伏進遼城，盜取了情報，幸好少將軍及時截斷了情報，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遼城？”李柔蘭表情嚴肅，遼城是中部地區防御重點地域，如果情報放出去了，東元就真危了。
“嗯。”付海眼神暗下去，“即使這樣，遼城百姓也死傷慘重，共兩千多人無家可歸，軍中士兵也損失了八千多。”
李柔蘭有些沉重，所以他才會那樣想殺了那個人，一個人，毀了那么多家庭。
“付將軍，我懂了。”李柔蘭抬頭，攥緊了拳頭，珠光色的裙角已經拖臟了，暗紅色的不知道是泥土還是從牢房中流淌的臟血。
付海又看著李柔蘭掉頭回去，已經不像之前一樣小心翼翼。
“公主……”付海嘆氣，本來是不該說的，少將軍又得怪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