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吃魚，嘴不腥，不做賊，心不驚。

這些匪兵做過什么他們自己心里門清，乍一聽到鎮妖府司的名號，屁股又怎么能坐得住。

還是裴濟最先反應過來，舉起酒碗笑道：“原來是玄門中人，幸會幸會，以后還要請道長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

陳安隨意應付著，便對眼前的酒肉展開了攻勢，一手燒雞，一手烤鴨，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大口朵頤。

“道長好性情。”裴濟咧嘴大笑，眼底閃過一絲鄙夷，暗道原來是個饞嘴道士。

也不知為何，在場除了陳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其余人對這些雞鴨魚肉都興致缺缺。

席間的氣氛實在談不上熱烈，裴濟有意無意總是提起軍中往事，夏靖臣很少回應，一碗接一碗的喝著酒。

忽地，他開口詢問起官兵為何會在牛頭山駐扎。

“還不是朝中奸臣作祟。”酒碗重重砸在案上，裴濟咬牙切實，“自從老將軍病故，咱們靖遠軍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平日里克扣餉銀也就算了，這次黎州平叛，連日大雨使得軍中大疫，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朝廷又屢屢催促，渠帥倉促出兵，致使滎陽大敗。”

“整整八萬大軍啊。”裴濟眼睛通紅，“老將軍若在，何至于此。”

夏靖臣又是一碗酒下肚，默然不語，在朝廷當差，前方戰事他自然知曉。

但鎮妖府司雖名為天子親衛，實際也不過朝廷鷹犬罷了，他區區一介指揮使，縱然憤恨，也只能徒呼奈何。

“大軍潰敗之后，我收攏殘部三百余人，把這牛頭山上的土匪剿了，安營扎寨，只等軍中傳來消息，到時重整旗鼓，再與那白蓮教眾決一死戰。”

裴濟言之鑿鑿，但是席間卻寥寥有人相應，其中有幾分真心自不必細究。

忽然，廳外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聲。

“將軍，看我給你帶回什么好東西了，細皮嫩肉的小娘子，還有嫩羊......”

一個衣衫不整的漢子走進大廳，手里還推搡著個妙齡女子。

“混賬東西！”裴濟勃然變色，大聲呵斥，“竟然敢欺凌百姓，給我拉出去軍法處置！”

那漢子進門便被劈頭蓋臉一頓罵，醉眼朦朧，明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明明是將軍你讓我去打秋風.......”

“秋你媽了個頭！”裴濟把桌案拍的震天響，“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把他拉下去！”

旁邊有實在看不下去的，將人連拉帶拽的弄了出去。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裴濟猶豫了下，湊到夏靖臣耳邊低聲道：“三哥不要多心，殘兵敗將，不可彈壓過甚，否則容易激起兵變。”

后者是個心里藏不事的主，早就憋了半天，此時終于忍不住要發作。

可還沒等他開口，道士那邊卻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飽嗝。

“好久沒吃的這么飽了，貧道先去解個手。”

說著陳安滿臉酒氣的站起身，晃晃悠悠向外走去。

裴濟對旁邊的馬臉漢子使了個臉色。

后者立刻心領神會，立刻起身帶路。

..................

黃酒這個東西，喝的時候沒什么感覺，風一吹便上頭。

這不，道士剛出了大廳，醉的更加厲害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亂撞。

那馬臉漢子緊跟在身旁，“道長你走偏了，茅廁在這邊。”

“帶路，帶路。”陳安醉醺醺的應付著，腳下卻自顧自的往前走。

“道長你喝醉了。”馬臉漢子上前拉扯。

陳安咧了咧嘴，袖袍一拂，便將其推了個趔趄，腳下步伐越發的急切。

很快，他轉過拐角，來到一棟建筑前，正要推門進去，那馬臉漢子又急匆匆趕將上來。

這次他直接堵在了前面，“將軍有令，這里許可外人不得入內。”

“滾開，竟敢耽誤道爺我屙尿。”

說著，陳安硬往前擠去，那馬臉漢子臉色一凝，伸手向刀柄摸去，可還沒等他拔刀出鞘，便覺一股巨力襲來，腳下不穩跌了出去。

陳安已經推門而入。

這房間內部是個大開間，先前許是山賊用來囤積糧食的地方，但此時的情景去讓陳安眼皮狂跳。

此時的他哪里有半分醉意。

空氣中彌漫著淫穢的氣息，一具具白花花的肉體在地面上糾纏翻滾，女人們眼中盡是麻木，只有在那些臭烘烘的身體聳動下，才會下意識發出痛苦的呻吟。

角落里還有一排鐵籠，里面裝的也都是些年輕女子，赤條條的縮成一團，眼神呆滯，每個身上都帶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有些匪兵發現異常，慌慌張張的提起褲子。

陳安耳朵一動，身后傳來利刃出鞘的聲音。

“噗通！”

死尸倒地。

除了那馬臉漢子稍稍費了些手腳，其實匪兵一個個都成了軟腳蝦，很快化作道人劍下的糊涂鬼。

陳安從尸體身上摸出鑰匙打開了鐵籠。

這些女子目光呆滯，只有少數幾個剛被擄來不久，意識還算清醒。

詢問之下，果然都是附近村縣的百姓。

囑咐她們不要亂動后，陳安轉身推門出去。

左右瞧了瞧，并沒有人發現異常，他將劍上的血水拭去，伸手抓了把風，放在鼻尖嗅了嗅，順著方向尋了過去。

有些事情他必須確認下。

七拐八拐，繞到了一處寬敞地界，前面類似農家小院，角落里散落著各種皮毛，蒼蠅亂飛，血腥味撲鼻，應該是宰殺牲畜的地方。

陳安腳下不停，快速走到一扇柴門前，只見門把手上蓋了一層厚厚的血漬。

推開房門，內部空間不大，四面有窗戶，后面還有一扇門。

看布置應該是廚房。

道士拿眼一掃，看見里面有個灶臺，臺下柴火燒的更旺，一口大鐵鍋架在上面，噗噗的冒著熱氣。

濃郁的肉香便是從這口鍋里傳出。

陳安近前，看著那冒著熱氣的鍋蓋，神色有些彷徨。

片刻，他深吸一口氣，鍋蓋整個掀開。

滿滿的一鍋肉湯。

乳白色的湯水在鍋內沸騰，鍋沿泛起一圈油沫，在沸騰的中心，上下翻滾的赫然是一顆顆人頭。

那些人頭男女老少大概有五六個，毛發都已被剃除干凈，看樣子被煮了多時，已經皮開肉綻，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