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將這銀針刺入玉枕穴，便可降伏這些活尸。”

陳安點頭接過銀針，如法炮制。

其實這些活尸倒也沒有如何厲害，只會憑借本能撕咬，關鍵在于即使斷手斷腳，它們依然悍不畏死，沒有任何害怕恐慌的情緒。

陳安一時不慎，陷入重圍，這才差點陰溝里翻了船。

此時有了克制之法，兩人合力事半功倍，不過半個時辰，便將尸群控制住。

事畢，陳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夏靖臣彎下腰，沒有理會被開膛破肚的黑馬，只把地上散落的行李撿起。

“道長。”

陳安抬起頭，看了看大漢遞過來的干凈衣服，擺擺手，手指放在嘴邊吹了聲口哨。

“啪嗒～啪嗒～”

一頭黑驢從樹林顛顛跑出，在陳安身前站定。

“你這蠢貨倒還算機靈。”

陳安笑罵一聲，從包袱里拿出備用的道服，想了想又塞了回去，身上早就被獻血浸透，不清洗干凈換了也是沒用。

等恢復了些許體力，陳安把目光又投向了那漢子。

夏靖臣雖然生的粗獷，但是也算心思活絡之輩，當即便明白了那目光的意味，嘆了口氣道：

“道長可曉得白蓮教？”

“白蓮教？”陳安聞言一愣，“可是那個專注造反，卻一次都沒成功過的邪教？”

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陳安自然對歷史上這個大名鼎鼎的教派不陌生。

更確切的說，應該是臭名昭著。

這白蓮教是一個民間組織，始于何時已不可考，早年間還是有正常信仰的，他們信奉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

可是隨著名氣越來越大，組織人員越來越多，難免良莠不齊，最終在一次動亂中揭竿而起。

在歷史的舞臺上，白蓮教反出了特色，反出了高度，擔當起了持續造反幾千年的重任。

無論是太平盛世，還是兇年饑歲，在每個朝代的造反運動中，都能看到白蓮教的身影，完完全全成為了造反的代言人。

因教眾分布甚廣，太平時或為官為將，或為書生士子，或為販夫走卒。

所以他們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按下葫蘆浮起瓢，不是在造反，就是在造反的路上。

“沒錯。”夏靖臣點點頭，面色凝重，“如今白蓮妖人嘯聚黎州一帶，聲勢浩大，這些流民尸變就是他們使的手段。”

陳安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造反和尸變這兩件事能有什么關聯。

漢子悠悠嘆了口氣，“道長玄門中人，自然不曉得這些妖人的齷齪心思。”

“請問道長，歷朝歷代，造反最重要的什么？”

“自然是民心。”陳安毫不猶豫開口道。

“不錯，這群妖人便是用邪法，將尸毒散播民間，一來他們可以打著救世濟民的幌子網羅信眾，二來可以給朝廷造成壓力，天下大亂更方便他們起事。”

陳安聽的心中冰涼，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口，連氣也懶得再嘆一口了。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

他區區一個野道士，自身尚且難保，白蓮教什么的太過遙遠，最多能做的也就是且行眼前事，且誅眼前惡了。

“那這些百姓.....”

“尸毒已深，沒救了。”

陳安點點頭不再言語，其實他心里清楚，只不過還是有些心存僥幸罷了。

一時氣氛有些沉悶。

良久，陳安站起身，從地上撿了把完好的長劍，擦去血污，斜跨在腰間。

“道長。”夏靖臣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你先前問那些亂兵的來歷，夏某心有顧慮，未曾明，那些亂兵乃是....”

“不重要了。”陳安笑了笑，翻身上驢，“夏兄可知附近有一牛頭山。”

漢子茫然搖頭。

“傳聞那山上最近盤踞了一伙山賊惡匪，不下數百之眾。”

“道長是說....”夏靖臣虎目一亮。

“定是那亂兵賊巢所在，貧道不才，想去探上一探。”

“某愿與道長同往。”

“那這些活尸？”

陳安面露疑慮。

“夏某能鎮住活尸，自然有也有馭尸之法。”說著，漢子凜然一笑，“正好借此機會，將那些賊人一網打盡。”

陳安沉吟少許，與那昂藏漢子默默對視，忽地拱手道：“貧道玄陽，敢問夏兄在何處當差？”

“不敢當，夏某現就職于鎮妖府司。”

漢子說完拋出一個物件。

陳安伸手接住，沉甸甸的，方方正正，卻是一塊青銅腰牌。

正面：代天巡狩，監察天下。

背面：左指揮使，夏靖臣。

....................

所謂鎮妖府司，乃是早年朝廷所立三司之一，號稱天子親軍，鎮壓天下妖氛。

如今天下動蕩，朝廷式微，早已經沒了當年的赫赫兇威，淪為了四處救火的裱糊匠。

陳安對此不甚了了。

他此時更關心的，是該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

按照兩人本來的商議，他們會先潛入賊巢，解救出被關押的百姓，然后擒殺賊首，最后再招來活尸將其一網打盡。

剛開始很順利，兩人躲過了重重暗哨，卻不小心被惡犬吼破了蹤跡。

本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真刀真槍做過一場。

可接下來的情景，直接讓陳安腦袋短路。

山寨內，在一群披堅執銳的惡漢虎視眈眈下，匆匆趕來的匪兵首領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

“屬下靖遠軍驍騎營將佐裴濟，參見將主!”

這一出不但道士和匪兵傻了眼，就連夏靖臣也非常意外。

他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臉色陰晴不定，手中長刀無力垂下。

“某已不再在軍中效力，也不再昔日的伏波校尉，你我結義兄弟，就不要如此客氣了。”

裴濟哈哈笑著站起身，“三哥，咱兄弟多年不見，可得好好敘敘舊。”

...........

大廳內，夏靖臣被迎上主位，道士和裴濟分坐兩側，下面混著一眾匪兵。

“三哥，這位是？”

落座后，裴濟先是吩咐手下置辦酒肉，然后才開口詢問。

“這位是玄陽道長，此番是隨我協助鎮妖府司辦些差事。”夏靖臣直言相告。

此話一出，裴濟臉色一僵。

下座的眾匪兵也微微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