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帝國的榮光:抗日援朝1592
- 李浩白
- 3778字
- 2024-06-05 16:58:40
豐臣秀吉的野心
凜冽的寒風揚起層層海濤,在一望無際的沙灘上粉碎開來,濺起漫天飛沫,人們的視野一派迷蒙。
順著那一片片浪花直望過去,在很遠很遠的海天相接處,幾個黑點若隱若現。許多日本人都知道,那些黑點便是對岸朝鮮國的島嶼了。但他們也僅僅是從別人的傳言中知道這一點而已——對于這個一海相隔的鄰國,他們從來都不曾親身踏上它的國土,對那里的風土人情自是陌生得很。
距離海灘三四里外的荒野上,“叮叮當當”的響聲此起彼伏,一隊隊穿著緊身裝束、戴著尖頂小笠的日本足輕士卒正拿著鉆頭、手錘,揮汗如雨地埋頭打磨著一塊塊黑亮如漆的混合土城磚。這些城磚是用最堅硬的黑黏土摻進白石灰,混合著糯米汁攪拌蒸煮,然后加壓密實而成的。
“我說,桃四郎,這關白大人為何要在這兒修建一座號稱‘最堅固、最壯觀、最華麗’的‘名護屋’?”一個胖胖的日本足輕抬起頭來,隨手揩了一把臉上橫流的熱汗,有些疑惑地問身旁另一個足輕,“我先前以為,關白大人會把天皇陛下居住的京都修成‘最堅固、最壯觀、最華麗’的城池呢!”
“犬半助!你沒事亂嘀咕什么?”桃四郎頭也沒抬,一邊繼續俯身握著手錘、鋼鉆,專心致志地打磨著自己面前那塊黑色城磚,一邊冷冷說道,“關白大人頒布的命令,咱們只能一絲不茍地執行,誰也不能多問什么!你還是專心把你手頭的這十塊城磚打磨好吧!”說到這里,他忽地仰臉看了犬半助一眼,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別怪我沒提醒你——關白大人說了:‘一定要把這座名護屋的每一塊城磚都打磨得堅不可摧……’”
“好了,好了,我不打擾你了!你也別嘮叨了……”犬半助討了個沒趣,只得又埋下頭彎下腰“叮叮當當”打磨起自己腳下那塊堅硬異常的黑色城磚坯料來。
正在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車馬喧嘩之聲轟然而來,驚得那些正在打磨黑色城磚的足輕士卒們不禁停下了手頭的活,紛紛扭頭看去。
只見東面那條黃土大道上塵土飛揚,一面面繡著“三株桐”花紋的旌旗迎風獵獵招展。而那些旌旗之下,便是一列列車輛和一隊隊騎兵飛馳而來。
一看到那“三株桐”花紋旗,士卒們便慌忙丟下手中的鐵錘、鋼鉆,一個個就地埋頭伏下身來,也顧不得地上碎石硌得身上生疼,一齊朝著這些馬車、騎兵拜迎不起。
“嘩嘩嘩”一陣雜響,那數不清的馬車、騎兵一直馳到這個城磚打磨場的周邊才停下。在他們眾星拱月般的簇擁下,一輛頂上插著五彩描金孔雀翎團扇的馬車徑自駛到了場地中央。然后,馬車的珠簾掀了開來,一位身著金亮緞袍的禿發老者在兩名絕美侍姬的攙扶下,踏著八個躬身伏地的武士脊背,就像踩著一塊塊寬闊的“墊腳石”一樣悠然自得地緩緩走了下來。
在場中眾人眼里,這個禿發老者已年近六旬,卻顯得精神矍鑠,一雙三角眼更如夜空寒星一般灼灼閃光,眼神凌厲得讓人不敢對視。在他舉止顧盼之際,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掩蓋了他本人的丑陋相貌。剝去那股戾氣的掩飾,他其實是尖嘴猴腮、額角狹窄、顴骨高聳,活脫脫一只瘦猿的模樣。
禿發老者雙腳剛一落地,便使了個眼色,讓攙扶他的那兩名侍姬放手退了開去。他整了整衣襟,在那片空地當中負手而立,犀利的目光向四周環視著,仿佛一個凜然不可接近的霸主,那么高傲,又那么威嚴。
就在那些打磨城磚的士卒們驚疑不定之時,卻聽那老者身后一列手持長刀的侍衛突然齊聲高呼:“關白大人駕到!”
這聲音宛如一陣驚雷在士卒們的心頭滾滾而過——原來,這個金袍老者就是當今日本國內連天皇陛下都要禮敬三分的關白大人豐臣秀吉!
對于這些士卒來說,有關被日本人譽為“亂世第一奇男子”的豐臣秀吉的各種傳說實在就像神話一般扣人心弦、引人入勝:三十七年前,二十歲的豐臣秀吉還只是織田信長府中一個卑微的奴仆;三十七年來,豐臣秀吉在織田信長的一手提拔之下,異軍突起,先后打敗了明智光秀、柴田勝家、瀧川一益、北條氏政等強宗大藩,收服了德川家康、前田利家、小早川隆景等各方梟雄,終于一飛沖天,成了駕馭諸侯、一統日本的“關白”!
在日本的歷史上,“關白”一職相當于中國古代官制里的丞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極高職位。自古以來,日本的“關白”只能由出自上古藤原一族的近衛、鷹司、一條、二條、九條等所謂“五攝政”家族人員出任。
而豐臣秀吉挾降服諸侯、肅清日本之赫赫功勛,打破了這千百年來由“五攝政”世族壟斷“關白”之職的傳統,凌駕于諸侯、百官之上,被正親町天皇封為日本國歷史上第一位平民出身的“關白”。所以,關于豐臣秀吉的一切,都被日本士民視為莫大的奇跡,士民無不對他敬畏臣服。
可是今天,就是這位近似于天皇陛下一般擁有巨大權勢和傳奇色彩的大人物,居然駕臨他們的身邊!這讓士卒們心頭既狂喜又惶恐——狂喜的是,他們竟然能目睹關白大人赫赫不凡的威勢和風采;惶恐的是,他們還不清楚關白大人猝然駕臨所為何事,一個個都禁不住戰戰兢兢起來。
這時,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一位三十出頭的文官打扮的青年。他舉手投足之際顯得十分精干,剛一下車便左顧右盼,仔細地打量城磚打磨場里的情形,不時滿意地微微點頭。然后,他緩步來到豐臣秀吉身旁停下,沉吟了片刻,問道:“請問關白大人,現在就把鑄刀室鍛造好的新刀發放給他們?”
“三成,你先把車廂里的新刀拿出來讓本關白看一看。”豐臣秀吉的目光定在那一塊塊黑亮泛光的城磚上,面無表情地說道。
眾士卒聽到豐臣秀吉把這個青年文官喚為“三成”時,心頭又是一驚:原來他就是豐臣秀吉手下“五奉行”之首、心腹謀臣——石田三成。
石田三成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轉身向那些下馬而立的武士們打了個手勢。
武士們得令,便將馬車車廂里裝著的那一口口大木箱抬了下來,紛紛打開,從中取出了一柄柄寒光閃閃的嶄新長刀,放在了地上。
豐臣秀吉慢慢走到堆放在一起的那些長刀前,俯身拿起了一柄長達四尺有余的斜月形彎刀,握在手中,靜靜地凝視著。
“關白大人,這些利刃是鑄刀室的師傅們嘔心瀝血鍛造出來的,”石田三成滿臉堆笑地跟過來說道,“他們還說:‘我們日本的寶刀,必然能像關白大人的眼神一樣無堅不摧!’”
“呵呵呵……本關白的眼神有這么犀利嗎?”豐臣秀吉干瘦如猴的臉頰上慢慢現出了一絲笑容。他認真看了看手中長刀的鋒刃,輕輕往刀身上吹了一口氣,淡淡地問道:“不過,本關白還是有些懷疑:這些利刃當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能‘無堅不摧’?”
“是的!是的!”石田三成連忙點頭哈腰。
豐臣秀吉也不言聲,右手提著那柄長長的倭刀,讓刀鋒劃在地面上,然后邁步向離他最近的桃四郎這邊走來。
“刺啦啦”一陣刺耳的銳響傳了開來,豐臣秀吉手中長刀的刀鋒拖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如同分波破浪般在黃土地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槽印——這柄長刀當真是鋒利之極!
他就這樣拖著長刀緩緩走到桃四郎面前止住,用左手指了指桃四郎面前那塊剛剛打磨好的黑色城磚,沉聲問道:“這就是名護屋城墻的城磚嗎?”
桃四郎早已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伏身在地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么,就用這塊城磚來驗證本關白手中這柄利刃是不是真的‘無堅不摧’吧!”豐臣秀吉哈哈一笑,說時遲,那時快,右手的長刀閃著一道弧光向那塊黑亮亮的混合土城磚劈了下去!
“當”的一聲巨鳴,余音裊裊,久久不絕。眾人定睛看去:豐臣秀吉一下將手中長刀劈在了城磚之上,片刻之后慢慢移了開去,卻見那塊城磚除了磚面上略略現出一縷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刀痕之外,竟是絲毫無損。
豐臣秀吉把目光從那城磚面上收回來,投在了自己手中長刀的刀身上——那柄長刀的刀刃竟被劈得朝后卷了起來!
“關白大人……”石田三成一見,頓時嚇得跪伏在地,渾身哆嗦個不停,“這……這……”
“這樣的刀算得上‘無堅不摧’嗎?這樣的刀能夠幫助我們大日本國的武士們勢如破竹地劈開朝鮮和大明國的城墻而后長驅直入嗎?”豐臣秀吉緊緊地盯著那柄長刀卷起來的刀刃,半晌之后才突然像怒獅一樣咆哮起來,“馬上傳本關白的命令下去,把鍛造這柄長刀的那個鑄刀師立刻斬首示眾!還有,要用他的腦袋警戒所有的鑄刀師——一定要鍛造出真正‘無堅不摧’的利刃來!”
“是……是……卑職馬上照辦。”石田三成把頭磕得就像搗蒜一樣。
“當”的一響,豐臣秀吉將那柄長刀丟在了地上,俯身伸手在那塊黑色城磚上撫摩了片刻,然后抬頭注視著桃四郎,帶著淡淡笑意贊道:“看來,你蒸筑打磨的這塊城磚還真是堅固嘛!——你可知道,剛才本關白那一刀若是劈開了這塊城磚,恐怕今天要掉腦袋的就不會是那個鑄刀師,而會是你了!”
桃四郎嚇得魂不附體,全身大汗淋漓,只是“咚咚咚”地叩著頭,不敢答話。
“這些士卒把城磚蒸筑打磨得很好!”豐臣秀吉慢慢站起身,環視了全場一圈,向石田三成吩咐道,“你下來之后,立刻獎賞他們每人二十石大米!”
這二十石大米足夠一個足輕士卒全家老小吃一年多了,在日本算得上是很大的一筆獎賞。那些打磨城磚的士卒們聽了,不禁紛紛叩頭高聲謝道:“多謝關白大人!”
豐臣秀吉淡淡一笑,大手一揮,止住了眾士卒的山呼之聲,肅然說道:“各位武士:你們一定要把這座名護屋城修建成全天下最堅固、最壯觀、最華麗的城池!這個城池竣工之日,便是本關白將關白府從大阪遷移在此指揮你們飲馬海濱、揚威域外、俯取朝鮮、征服大明之時!”
“飲馬海濱、揚威域外、俯取朝鮮、征服大明!”那一隊隊騎兵立即高舉戰刀揚聲大呼,“萬歲!萬歲!天皇陛下萬歲!關白大人萬歲!”
在他們這種無比狂熱的激情感染之下,那些打磨城磚的士卒們也像著了魔似的跟著狂呼起來,聲浪越掀越高。
傾聽著這狂濤般的呼聲,豐臣秀吉臉上慢慢綻放出滿意的笑容。他將目光投注在大海的西邊,眸中頓時燃起了萬丈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