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法壇捉妖
- 摩云手(白羽武俠小說全集19)
- 白羽
- 2944字
- 2024-06-07 15:02:25
馮天來、何光裕二人,分兩路追出店外,遙見這兩條黑影,在雨路上如箭奔馳。馮、何踐泥水緊追,忽聞一聲呼哨,兩賊湊合一處;一高一矮,一左一右,出離桃山埠市鎮(zhèn),繞奔正南逃去。前逃后追,一霎時跑了二三里路。前面有一密林當(dāng)?shù)溃T、何二人暗道:“完了。”
不想二賊腳程忽然放慢,竟不穿林,反順著大道,并肩緩跑,且跑且回頭看。馮、何二人大怒,各將暗器取出,方要撒放,對面唰的一聲,早見兩賊齊將手一揚(yáng),兩道白光撲奔二鏢客上三路打來。馮天來往左一閃,何光裕往右一閃,啪噠一聲,暗器落地。唰的又連響,馮天來打出一鏢,何光裕打出兩飛蝗石。對面兩賊一伏身,反撲過來,飛鏢、石子直從賊人頭頂上打落在南邊道上。黑影中明晃晃刀光一閃,兩把短刀直砍過來。馮天來大叫:“好賊!”與何光裕刀鞭齊舉,急架還招。大路邊,密林旁,四人捉對兒殺在一處。
秋雨忽晴,月影穿云,地上足有半尺深爛泥。四個人進(jìn)退攻守,來回奔跳,撲哧!撲哧!濺得泥水亂響。何光裕看那矮賊,矮短身材,黑色面皮,穿一身青衣褲,一聲不響,揮刀對戰(zhàn),手腳很靈便,武功卻不見得強(qiáng)。那邊馮天來也細(xì)看對手,身高五尺六開外,蜂腰猿臂,白面微髯,也是一身青衣褲;手持短劍,穩(wěn)健上招,忽前忽后,手重身輕,堪稱是個勁敵。
兩賊一面斗,也一面細(xì)看馮、何兩人的面目,喝問:“呔!朋友通個名來。”
何光裕方要報字號,馮天來搶先大喝:“捉住你,自然教你知道!”且說,且將手中兵刃,沒頭沒臉劈去。二賊轉(zhuǎn)怒,也將刀劍一緊,盡力施展出來。
四人約斗二三十回合,那矮賊漸漸敵不住何光裕,那邊馮天來卻和高身量的賊打個棋逢對手。兩對敵手喊一聲,調(diào)換過來,刀劍雙鞭逼緊來又斗。約再搏斗三十余個照面,手到處刀迸火星,腳落處泥水飛濺,雖然秋涼,俱都熱上來。只見矮賊一個跳踵,腳下發(fā)滑,身失重心。馮天來大喜,趕上前一刀砍去,刀將落下;猛聽那邊高身量賊大喊:“著鏢!”唰的一聲,馮天來往北一竄,何光裕往西一竄,矮賊刀尖點(diǎn)地,托空躍起來,喊一聲:“風(fēng)緊。”趁這機(jī)會,與高賊一前一后,復(fù)往南跑去。
馮天來大怒,何光裕大叫:“好奸賊,滑到哪里去!”招呼一聲,兩鏢客頓忘窮寇勿追之戒,一左一右,沿大道拼命的往南追趕下去。兩賊腳程快、路徑熟,一眨眼跑出三里多地,已將馮、何二人甩開。依馮天來的意思,便要丟下二賊,不再追趕。何光裕卻想鏢雖未失,這兩人必是踩盤子的小賊,放走他,不亞如縱虎歸山,這二賊勢必回老巢送信,因此一心要捉住他,好明白真相,前途走著放心。兩人商量著,拔步奔追。此時賊人早跑出三里多地,到一村落,連轉(zhuǎn)幾個彎,已然不見蹤影。馮天來提防暗算,又要止步,何光裕對村口罵道:“臭賊往哪里去了?”
忽然村口偏東面墻根下,黑影一長,兩賊人從暗隅立起,唰的一揚(yáng)手,暗器劈面打來。馮、何閃身避開,掄刀鞭上前;兩賊公然不動,直追到相隔兩三丈,二賊冷笑一聲,這才回身奔入村中,緊追緊跑,不即不離,前后只保住五六丈的間隔。馮、何兩人愈追愈怒,這賊太藐視人了,二鏢師暗打照會,各取鏢箭,猛竄上數(shù)步,對得準(zhǔn)準(zhǔn)的打出去。
好兩賊竟不回頭,嗖的一響,斜刺里飛身跳上臨街民房,馮、何二人也忙飛身上房。兩賊一看,忽地竄到街上,兩鏢客也跟蹤一躍,躍到街心,兩賊飛奔,兩鏢客從后急追;街前街后,村里村外,跳上跳下,如貓鼠相逐,趕了好幾圈。兩賊忽然又跳到一家民房,從墻上一溜下去,穿檐走壁,鹿伏鶴行,轉(zhuǎn)眼間又一齊失蹤。
馮、何兩鏢客,一在房頂,一在街頭,東張西望,搜尋提防,只不見賊人形影。兩人擊掌湊在一處,方要說話,忽聽背后高處,唰的一陣響,如風(fēng)舞飛沙。兩人急急回頭,猛見鄰街白霧迷蒙,兩道火星破空而起。兩人吃了一驚,急尋過去,縱目一看,隔街一所寬大民宅內(nèi),涌起一座高樓,樓頂起脊后,似伏著一條黑影,卻不知是否逃去的二賊。馮、何二人急急施展飛騰術(shù),竄上就近平房頂上。先向四面一望,然后登脊走垣,跳到街心,躡足走過去,復(fù)又飛身躍上高墻,攀上高樓,人影忽已不見。卻見樓下好寬展的一所庭院,是三進(jìn)的大宅,左有跨院,后有場院,四周圍墻,像是大地主鄉(xiāng)紳的住宅,格局非常闊綽。這座樓就筑在跨院,不是書齋,定是佛樓。
這時天將四更,雨止風(fēng)停。這庭院除后院、跨院二處外,由前門直至中院,明燈輝煌,照如白晝,大廈回廊,人出人進(jìn),好像正有所為。馮、何二人悄悄繞到樓西邊,接近內(nèi)院處,俯頭往下窺探。中庭大過廳前,高筑法壇,上齊房頂,有十幾個異樣僧人,正在那里做法。擊鼓撞鐘,笙簫嘈啞,壇上壇下,插著些七星旗、八卦旗,供桌上雜陳著香燭、古鏡、寶劍、丹砂、銀汞、五谷,各樣法物。在煙霧彌漫、燈光閃爍里,隱聞法壇上群僧呢喃誦咒諷經(jīng)之聲。壇下男女都有,想是本家宅眷。
何光裕扯了馮天來一把,悄悄地說:“奇怪,這是做什么的?這不像做佛事。可是的,賊人逃到哪里去了?”
二人正看著,法壇上四對僧人各舉古瓶一只,寶劍一把,向四面八方一劃。法壇首座,端坐著一個紫袍僧,身形高大,面目嚴(yán)肅,手持蠅拂子,口中念念有詞。旋放下拂子,提起朱筆,手揮口誦,做作一回,即一只手捧起黃表,低頭垂目,厲聲誦念,其聲沉悶,愈誦愈急,卻呢呢喃喃,一字也辨不清。
馮天來、何光裕不覺大愕,伏在樓頭窺望,正要窺其究竟。忽聽法壇上啪的一聲響,上座僧人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其聲慘厲,如午夜梟鳴,馮、何二人嚇了一跳,只見那紫袍僧人將黃表往香燭上一送,登時點(diǎn)著,立從香爐中,浮起一道白煙,上沖霄漢。馮、何不禁抬頭仰望去,法壇對面大廳房脊后,隱約現(xiàn)露一團(tuán)黑影,啾啾有聲。馮天來森然毛戴,握住何光裕的手道:“這許是捉妖吧?”
何光裕只將馮天來的手一捏,急急的再往房脊上張望,那團(tuán)黑影已然消失。就在這一仰望間,冷不防聽法壇上群僧一陣暴喊:“好孽畜,還不下來,尚待何時?”
那首座僧拿起拂子,往對面虛空一指,大廳房頂后,訇然大震了一聲,如晴天霹靂,壇下本宅男女嚇得掩耳不迭,緊跟著又訇然響了一個霹靂,半空中吱的一聲慘叫,從房頂滾落一物,啪嗒一聲,摔在庭中,壇下男女早嚇得紛紛鉆入庭中。
首座僧軒眉叫道:“阿彌陀佛,本宅施主請看,妖物已落網(wǎng)矣!”
四對僧人,十二個法官,連忙仗劍持瓶,搶下法壇,用劍鎮(zhèn)住妖物。為首一僧將古瓶口倒持向下,對準(zhǔn)妖物的頭頂心,口中念念有詞,喊一聲:“勒令!”急急用朱符黃綾,封扎了瓶口。
本宅男仆過來幾個,遠(yuǎn)遠(yuǎn)圍著探看,原來是一只狗樣的野畜,臥在血泊中,渾身黑紫色,長尾,利喙,頭頂已劈裂,腦漿模糊,鮮血滴濺了一大片磚地。形狀并無可異,僅兩只后腳、綁扎著一雙女子繡花弓鞋,不盈三寸。男仆們相顧私語道:“這別是母狐貍吧?怎么迷咱們小姐的,倒是個女妖呢?”
一個黑面長軀法官,故作未聞,用劍指著野畜說:“此乃一千六百年,頗具神通之一雌狐也。今蒙神師慈悲,招來神兵雷將三十六員,上布天羅,下張地網(wǎng),將此妖擒獲。諸位用肉眼看,此畜似已腦裂而死,實則她猶未絕命。她的三魂七魄,已經(jīng)神師法力收攝在瓶中者有二魂六魄。”
本宅男女個個目瞪口呆,驚詰異常,法官又說:“妖物雖除,妖氣未凈,神師還要持咒語,退神將,散神水,滌妖氣。”言罷,眾僧一齊登壇。那只死狐直放在庭心,好像是示眾。本宅男女七言八語的駭論,沒一個敢過去觸一觸。他們相信,妖精體內(nèi)還有一魂一魄,足可害人。
樓頂上馮、何二人,伏在暗處,早看得分明。情知這黑影一閃,立刻雷鳴妖墜,內(nèi)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