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牧野雄風(白羽武俠小說全集3)
- 白羽
- 6648字
- 2024-06-05 17:19:52
緣起
飛豹子袁振武,和名鏢師十二金錢俞劍平,當年輕時,在魯東太極丁朝威門下,同堂習藝,成為太極丁門下兩大高足。俞劍平性情堅韌,袁振武性情剛強,同門小師弟全都畏懼袁師兄,勝過老師。師傅太極丁因此看錯了袁振武的性格,以為他倔強傲慢,不足承學,太極丁有九個弟子,大弟子姜振齊,早因過犯,逐出門墻,袁振武是二弟子代師授藝,已歷數年,同門諸友全把他看成大師兄,他也以此自居。不想臨到這一年,丁朝威封劍閉門,廣邀武林觀禮,竟當場越次傳宗,贈劍贈譜,把本門衣缽傳給了三弟子俞劍平。
俞劍平惶恐不敢接受,群徒也駭然相顧。可是太極丁的說話,一向斬釘截鐵,不許違拗。袁振武見這情形,勢在必行,竟引群弟子,拜見俞大師兄。眾人見他揚揚如平時,有替他抱不平者,有贊嘆他有容讓者,有好言安慰他者,他都很謙虛的答對了,而不知他心中怨憤已極。復數月,他竟以母病,告假回籍,臨別贈筵,袁振武痛飲大醉,向師門告歉,微吐不平,太極丁傲然不顧道:“但愿你能發憤自強!”太極丁的愛女丁云秀,即當場勸慰袁師兄,席散后又暗告其父:“袁師兄此去,恐不再來了罷?”太極丁道:“他為什么不再來?”丁云秀說:“袁師兄心中不悅,我恐怕他將來與俞師兄存下芥蒂。”太極丁怫然笑道:“我既一秉大公,選拔了俞振綱,他若不能替我遮風擋雨,我也就用不著教他持掌門戶了。袁振武不痛快,我教他不痛快去。但愿他有志氣,把那梟強的脾氣改一改,也算我成全了他。”
太極丁的脾氣也是越老越剛的,可是他暗中也有打算,他并不怕袁、俞結仇。
袁振武果然一去不再歸來,他更改名姓,漫游江湖,報定決心,要別訪絕藝,師傅既說他性格剛愎,不能成事,他為了這句話,他做出一個樣子來,教師門看看。于是,袁振武不辭勞苦,跋涉風塵,各處探訪名師。后來他遇見鷹爪王,正陷在獄中,袁振武傾囊相助,供膳供酒,賄買獄卒,與王相見,愿出死力營救,鷹爪王起而猜疑袁振武無因而來,最后吐露肺腑,鷹爪王乃煩袁振武遠道送信求救,由豫北直奔到漢陽。鷹爪王之妻魯氏三姊弟,此刻已先得信,可是未詳實情。袁振武細說鷹爪王的近況,尤其是“未受重刑,手腳能動”的話,魯氏三姊弟打聽得十分仔細。鷹爪王之妻還有疑慮,鷹爪王的妻姊魯大姑是個老嫗,卻很喜愛袁振武的勇決,和見事機警,又有紅衣女俠高紅錦在旁垂青幫話,這才由魯三姑(鷹爪王之妻)潛修密札,把袁振武轉薦到師弟劉四師傅處,暫為假館習藝,容得鷹爪王出獄,再親自傳技,袁振武不了解他們的布置,堅欲隨魯氏姊弟,一同北上救師。魯三姑峻拒不允,魯大姑又撫肩勸道:“你是好人家兒女,不要跟我們胡參與。你的苦心我已明白,我準教你拜得成老師,學得著絕技就是。”女俠高紅錦亦笑喚:“師弟,我們暫別,半年后我們再相見,到那時候,管保教你見著鷹爪王。”袁振武無奈,持書而行,走了三幾天,半途忽聽傳言,大盜鷹爪王戕官越獄,有三個女人,里應外合,而且放了一把火,殺了好幾個牢卒,現在海捕文書已下。袁振武至此大駭,自己本是富室子,為護產才習武,為爭一口悶氣,才出來續訪名師,至于作奸犯科,心上實在不肯。
但是環境逼迫下,袁振武不久終于重遇上鷹爪王,獲得王門絕技,鷹爪王又把他轉薦到一位點穴名家門下,又學會了接暗器的“聽風接箭法”。而故鄉忽于此時禍起,他的胞兄被土豪糾眾毆傷要害,吐血而死,袁振武驟聞慘變,怒火滿腔,竟變裝還鄉,殺家復仇,然后逃罪出關,開始了流浪生涯,經過許多的遇合。他的武技一天比一天精,他的事業一天比一天往下降!
當此時,塞外有大牧場,場主快馬韓,名韓天池號韓邊圍,上與官府通聲氣,下與草莽廣結納,身擁兩座牧場,一座炭窯,手下養著許多馬師、牧師,聲勢闊大,儼為一方之豪。每逢他販馬到關內外各地,沿途豪客無不推情借道,護送放行。如此多年,未生事故。忽有一天,遣副手押良馬一群,赴盛京販賣,行經煙筒山,竟中途失盜,風不鳴,草不動,無端失了良駒九匹,內有一匹名馬,乃是送人的禮物。韓天池大恚,率眾策馬,親往查勘。牧場內留守之事,交給了他的副手魏天佑,家中之事交給了愛女韓昭第,無論場中家中,柜上窯上,遇事都由這愛女與魏天佑商辦,魏天佑是快馬韓的盟弟。
韓天池剛剛走了兩天,袁振武改名袁承烈,別號袁嘯風,偏偏一個人前來投效。持木棒,棒內灌鉛,負行囊,囊有涂漆銀壺,翩然登門,說是久慕快馬韓的英名,自己游蹤已倦,要擇主托庇,茍延歲月。魏天佑等大疑,因設法盤詰其人,又潛派人搜檢其行囊。這不速之客怫然不悅,就要告退。自說:“我聽說快馬韓是今日的孟嘗君,來者不拒,量材給事,我才遠道來投。不想這路傳聞,和實事不同,我連韓當家的面還沒見著。諸位請坐,小弟暫且告退,改日再來。”
袁振武越要走,魏天佑挽留越堅,說:“我們場主現到第二場去了,已經派人去請,少刻就到。足下遠道而來,必想本場規模很大,其實不過我們幾人在此窮湊。足下既然肯光顧,想必認識敝場中的誰吧?”袁振武心想他們這是要對證,便笑道:“貴場趙庭桂師傅,和在下同鄉,請你費心把他請來。我們可以談淡,您就放心了。”
偏偏趙庭桂已經押馬赴沈,不在場內,魏天佑和韓昭第密商:“此人無端而來,我們不能放走他。”魏天佑遂對袁振武說:“請袁爺到飯廳吧,咱們先吃飯。”袁振武笑道:“還是先請趙師傅見見面,我吃著也痛快。”魏天佑和韓昭第以目示意,也笑說:“趙師傅就在飯廳恭候著閣下哩。”袁振武慨然起身,來到飯廳,飯廳已有數十位馬師在座。袁振武登時明白,魏天佑是考較自己的眼力,便往各桌一巡,并無趙庭桂在內,魏天佑故露訝容道:“這不是趙師傅嗎?趙師傅,有人找你。”應聲從東隅站起一人,道:“誰找我。”此人是個矮子,灤河口音,袁振武卻是樂亭人,相差無幾。袁振武看了一眼,對魏天佑說:“在下眼力很拙,這一位我卻不認識,我找的是敝同鄉趙庭桂,是個高個兒,瘦子。”魏天佑大笑道:“那么是錯了,趙庭桂呢?”旁有一人道:“趙庭桂從早晨就上炭窯去了。”魏天佑:“快去請他去。我們先吃飯。”親自遜座,給袁振武斟酒。袁振武滿不介意,酒來就飲,菜來就吃,一面吃,一面談,魏天佑還是反復繞著彎子試探。飯罷天已不早,魏天佑堅留下榻,袁振武不推辭,遂在客館歇下,魏天佑撥人相陪,暗加監防。
當晚在柜上議論這不速之客,韓昭第說:“也許是真投效的,我們莫慢待了他,傳出去不好聽。”司賬說:“姑且留他住幾天,細細看看他。”魏天佑點頭道好,過了一會兒韓昭第回宅。一晃到二更以后,忽然狂風大作,陰云四合,一陣驚雷,暴雨驟降,魏天佑惟恐久雨不休,山洪大降,又慮霹靂驚了馬群,忙起來巡視,韓昭第姑娘已然回宅,也忙起來,穿雨衣,騎快馬折奔牧場,宅子離牧場不過半里多地,但是狂風暴雨,大地昏暗;她一點也不怕,揣火槍、弓箭,帶一馬夫,如飛趕到牧場,與魏天佑合力防雨,直到三更后,方在她父的寢舍內宿下,渾身濕透,雖有雨衣,也遮不住大雨淋漓。
韓昭第姑娘換穿上她父的衣衫,把自己的衣服晾在椅子上,這才就枕。忽然聽見場中警哨狂吹,人喧馬叫,連忙起來。先到魏天佑的寢舍一看,魏早已出去。直尋到牧場北隅,連遇馬師,方知大雨之中,又丟了六匹馬,而且全是好馬,眾馬師提羊角燈驗看雨路,發現木柵數處已拔上來,又浮按下,這是又被盜,已無可疑,可是地上蹄跡竟奇怪得很,只有來蹤,沒有去跡。
韓昭第大驚,忙隨魏天佑去驗看客館,那位不速之客袁承烈竟也失蹤。只有他的小包袱還在,打開驗查,銀物俱在,眾武師人人惶惑大嘩,斷定不速客必是盜馬賊的底線。魏天佑尤其愧憤,多方防范,仍不免瞪著眼上當,立刻披雨衣,帶兵刃火槍,率幾十個武師、馬師,揣測迷路,分兩路急追下去,堅囑韓昭第姑娘留守。大雨已住,荒原草濕,魏天佑曲折投奔西北方。
魏天佑竟一去沒了影,韓昭第久候無信息,心中焦灼,也要出勘馬跡,司賬苦勸不聽,韓昭第姑娘自恃騎術很精,火槍和彈弓又打得準,到底踏著魏天佑的行跡,也追奔西北。草原濕跡,略辨馬蹄痕,韓昭第姑娘直撞到商家堡,天已黃昏,突然發現商家堡的大盜姚方清,已將魏天佑等九人生擒,正在安排馬匹,要用口外相傳已久的酷刑,——五馬分尸法,把魏天佑置于死地,魏天佑被縛罵不絕口。韓昭第父女和姚方清本相識的,今目睹危狀,忙摘彈弓,先救一步,把火把打滅。姚方清大聲喊問:“誰來擾局?”韓昭第正要現身,忽于丈余外,有一人影低喝道:“姑娘且慢!”這條人影箭似的越柵欄而過,一伏身,把捆魏天佑的繩索剪斷,隨即一正身,投刀在地,面對姚方清叫道:“姚寨主,暫請息怒,聽我一言。”姚方清愕然注目,這人正是那個不速客袁振武,袁振武竟救了魏天佑。黑影中柵欄又一響。韓昭第到底也涌身而至,直趨到姚方清面前,先請一安,后叫一聲:“姚叔父,侄女我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三方對面,敬問誤會;方知牧場二當家魏天佑率騎追賊,步尋蹄跡,遇見商家堡的馬群,竟誤犯盜卡。雙方言語失和,和商家堡的四當家起了沖突,雙方答話是在副窯廣庭上,四寨主挺花槍猛刺馬師,魏天佑揮刀拒戰,連斗數十合,刀鋒橫掃,竟將四寨主的四個手指頭削掉。因此大寨主怒極,敲動梆子,招集弓手,揚言要用亂箭射死這九個馬師。魏天佑等九人見事迫危殆,不能退逃,一逃則亂箭集身,乃吆喚一聲,反而往賊寨猛撲。卻不料這一來正中賊計,一聲呼嘯,掣動翻板,九個馬師只逃走兩人。
到了這時候,不速客袁振武突然出現,他既在當夜窺見真的盜馬賊,一路追下來,已發現盜馬賊的本意,不是為財,純為復仇。他們用人腳踏著馬蹄鐵,盜得良駒,故意貼著商家堡的地界逃走,借此安下嫁禍于人的心。袁振武不曉得這些內幕,只不過一路跟綴,既巧獲賊蹤,又聽得半懂不懂的賊人密謀,他就急忙往回走,有意炫才,要給牧場一個信。這一來,偏偏遇見策馬急追的魏天佑,遠遠望見商家堡的馬群,認作形跡可疑,要趕上前一問,結果身入重地,引起紛爭,姚方清既誘擒眾馬師,本與快馬韓相識,苦不得下臺。馬師罵不絕口,姚方清這才一怒,要盡殺九人。
當下,袁振武炫技示武,遜辭求和。韓昭第姑娘又以晚輩之禮,當面求情,一口一個“姚叔父”,又說:“我父親沒在家,他們不懂事,你無論如何,也得賞一個面,我這里給你賠禮啦。”于是請一個安,又請一個安。
商家堡大寨主姚方清竟被窘住。男人不能跟女人斗,長輩不能跟晚輩斗,姚方清搔頭無言可答。昭第姑娘又賠笑向前挪了一步道:“大叔,我跟你討臉,把他們放了吧,他們得罪你,我父女給你賠罪。”姚方清面含不悅,指問袁承烈道:“這一位又是何人?”昭第道:“這位袁壯士么,人家是新朋友,聽見我們這事,很替我們著急,人家本是勸架來的。大叔,你放我們走吧,你不說句話,侄女可不敢偷著溜走。你真格的不看家父一個老面子嗎?”姚方清尋思良久,終把眾人釋放,可是到底放下話:“大姑娘既然這么說,我們四弟子的手指頭就算白丟了,你們走吧。……可有一節,咱們五天為期,你父親不是沒在家嗎,留這五天空,務必請袁壯士和大姑娘把韓大哥請來,我們老哥倆還要講講。”
韓昭第還在情懇。袁承烈看出風色,竟一口代為答應下,“五天以后,一定有人來登門賠罪。”言外也許是快馬韓親到,也許是別人替他來。姚方清這才傳令,開放卡子,把眾馬師直送出界外,叮嚀后會,一揖而別。
歸后,魏天佑抱慚無地,場主不在家,不幸二次失馬,除勾起一場麻煩,魏天佑直似走了真魂,十分懊喪。韓昭第再三勸慰,先設小筵,向袁承烈道勞賀功。忙派人給快馬韓趕行送信;料到五天內,快馬韓勢難趕回,韓昭第、魏天佑、司賬馬先生,和袁承烈急急預備屆期赴會之事,同時加緊巡視全場,恐其仇人再來生隙。第三天布置齊備,赴會人物選定;袁承烈年在三十余歲,正當壯年,人既精干,出謀劃策又穩當,又透徹;他居然后來居上,大為魏天佑所推崇,無形中成了要緊人物。
到了五天頭上,三更起來,四更進食,五更出隊,牧場共選了七八十人,前往踐約。地點在牧場和商家堡之間,個個拿著武器。這一場約會,不可言喻,是一場兇險的械斗。
及至雙方相會,姚方清那邊也邀集了許多幫手。有一個鐵臂無剛張開甲,年約六旬,精神矍鑠,氣派異常,群賊全很尊敬他。牧場中人也早都聞過他的大名,今見他高居賓位,未免有懼敵之意。張開甲也龐然自大,他手下還帶著許多門徒。兩邊的人在一片廣原相會,旁有小廟,做了會場。雙方照樣以禮相見,先說場面話,后歸事件本題,群盜邀來的朋友齊責馬師無理,強犯入界,出口不遜,又刀傷地主,致令殘廢終身:“相好的,這太說不下去!”馬師們便說:“誤入卡子,就處五馬分尸,姚寨主是不是太不講面子?”越說話風越硬,那張開甲老英雄突然用鼻子哼了一聲,說道:“口頭上窮咬,有什么意味,朋友,咱們還是手底下明白!”脫衣束帶,捻拳上前,他叫道:“哪位朋友陪在下走兩招力笨拳?”謙以為傲,顯出老不服氣的勢派,飛豹子袁振武微微一笑道:“張老師傅,在下晚生末學,愿請教高明。”
袁振武挺身而出,兩人交手。袁振武惟恐敵人勢強,處處持重,未慮勝,先防敗,走了幾招,萬想不到這位張老英雄是個銀樣镴槍頭,只會下馬威。又走過幾合,竟被袁振武措手不及,揮拳一搗,打破了鼻子,哼哼的直罵,他的手下門徒嘩然大噪,就要脫衣抽刀,和袁振武拼命。
忽然有一人從盜群中閃出來,張兩臂如翼,連呼:“別亂,別亂!”按住眾人,轉對袁振武,上下打量,突然發出冷笑來,說:“我道這位是誰?原來是熟人,好好好,我們有三、四年沒見,老交情了。今天我才訪著閣下,這是踏破鐵鞋沒處尋,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尊駕又改了名字,怎么不改姓呢,你可記得虎林廳咱們那回交情嗎?”
在場的人聽見這話,俱都疑訝,齊視望這發話的人。
這發話的人是一個赤面大漢,腦門子上有一條刀痕。袁振武驟見此人驀地一怔,及至注目一望,不禁怒氣塞胸,喝道:“原來是你!你這無恥的賭棍,你還配叫字號!你本是袁二爺掌上偷生的鼠子,你反而結官廳,要加害我,今天我們相逢,好好好,當年舊賬倒可以徹底一清!”
牧場中人也有一兩人認識這赤面大漢的。這人是虎林廳大賭局的局頭,姓鄧名熊,綽號火鷂子,和土豪陸萬川勾結,專做腥賭騙人。飛豹子袁振武復仇避禍,初出關外,孤身漫游,闖到這虎林廳,正值這火鷂子鄧熊,喝命賭局打手,痛毆姓孫的兩個商人。姓孫的是父子二人,兒子販皮貨,受了他們的賭騙,不但輸了一千多兩銀子,還把皮貨扣下。姓孫的父親趕來查問,聲言控官,殊不知地方官面也和賭徒勾結,一任賭徒毆打孫氏父子,竟無人過問。飛豹子路遇此事,勸架幾乎挨打,他遂一怒,下毒手砸了賭局,救走孫姓父子。孫姓父子幸得遇上同鄉,護送出險,賭徒們把全副怨恨都放在飛豹子袁振武身上,假仗官勢,扣留不放,意在敲詐,引起禍端。后來弄假成真要把袁振武送官,袁振武看出強龍不壓地頭蛇,就在大堂上,打散隸役,飛身越墻逃走。官府立刻以捉飛賊的名義,派馬隊窮追袁振武。飛豹子袁振武空有絕技,到此也無計可施,只得落荒亡命,爬過亂山,潛投荒村。又被群狗驚吠,泄露行藏,袁振武只得攀樹潛匿,險遭毒手。好容易抓了一個空隙,再乘夜逃亡,如此兩夜一天,狂奔迷路,饑渴交迸,力盡筋疲,登土崗遙望,看見相隔數里,有黑乎乎一堆濃影,又從濃影中,透出一星星火光。袁振武掙扎著投過去,打算叩門尋宿求食求飲。迫近了一看,這是一段荒林土谷,土谷內藏三間土屋,外環木欄,從小窗透射燈光。袁振武攀窗試往里看,有一老婆婆正在堂屋蒸食物,好像一籠一籠的饅頭,另有一老叟,似在內間睡覺,兩人似是老夫婦。袁振武退至院內,反觀四鄰,這竟是孤零零一座小院,不但左右無鄰,而且前不著村,后不挨店,距大路也遠,若非夜照燈光,外面行人看不出此間會有住家。
袁振武心中納悶,“這么孤零零的一座小屋,這么孤零零的一對老夫婦,他們是干什么的呢?”正在作想,忽覺背后有腳步聲,回頭一望,渺無人影。屋內卻發了話:“朋友,別看了,請進來吧。”
袁振武隨著這話,不禁一松手,不再攀窗,腳落平地,再一回看背后。一個枯瘦老叟,手持火捻,含著詭秘的笑,立在自己身后,恰將退路堵住。
這個老叟果然不是尋常百姓,實在是冀北人魔焦煥,和他的妻子羅剎,因巨案逃居關外,又和當地土豪玉九起了爭執,夫妻齊下毒手,玉九慘敗,糾眾再來尋斗。焦煥夫婦仍將敵人逐走,可是焦煥的一只腿也受了傷。夫妻倆自知寡不敵眾,遷地養傷,暫隱俠蹤,防備玉九暗暗遣人來刺探他!飛豹子袁振武恰在這時候,奔來攀窗偷窺,焦氏夫妻頓生疑怒。
當下,二老把袁振武強邀入屋內,獻湯獻食,然后細談他的來意。兩方越說越齟齬,當此時外面追尋飛豹子的馬隊已到。袁振武至此吐實,二老也就頓釋疑猜。說:“原來閣下和我們一樣,也是逃罪的人嗎。你放心,我夫妻替你擋一下,回頭還有話對你講。”……牧野雄風的故事就如此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