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她露出親和的微笑,“歡迎來到幻想成真的世界。”
我顫抖著握住她的手。
那一剎,我的腦中浮現(xiàn)了過往所有的記憶。
原來,我只是一個每天朝五晚九的高中生。
原來,我一個能交心的朋友都沒有。
原來,我沒能通過文學(xué)社的面試。
原來,我在班上沒有一個女性朋友。
原來,我在很久以前,就和青梅竹馬的沈心或絕交了。
原來,我不止一個絕交的朋友。
所有這些過去的記憶全部涌入我的腦海,我原本正要站起的動作頓時僵住,接著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喂,你怎么了,起來啊你。”
“我起不來……”
“起來——!”
她不管我的態(tài)度,硬是把我拉起來。
“所以說啊,現(xiàn)在可以跟我走了嗎?”
她扶住我的肩膀,跟我隔的很近。
我現(xiàn)在很混亂。但我還是保持著鎮(zhèn)靜。
為什么我一定要走呢?
“為什么我一定要走呢?”
我癱軟身體,把重量更多地壓在她身上。
“傻逼,你難道想就這么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世界可比你那無聊的戀愛喜劇有趣多了喲。”
她咬住我的耳朵,哈著氣說道。
我卻好像沒了感覺,只是覺得難受。
“高言楚,你在這里干嘛?”
一個已然陌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沒干嘛。”
“你怎么和那種女人呆在一起,小心我告訴老師哦!”
“你去告吧。”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可是你的組長!”
“哦。”
“你今天作業(yè)沒寫完,我還沒跟老師說呢!”
“謝謝你哦。”
“你……!”
“……”
“你再這樣,我就和班主任說了!”
“你說吧。”
“好!我現(xiàn)在就……”
哐——
空氣安靜下來。
然后,是悠揚的沉悶聲響。
“ok,又解決一個。”
女人手上拿著一把淌血的藍(lán)色貝斯,裝帥一樣扛在肩上。
“你想試試嗎?”她回頭望向我,滿臉是血,向我身后撐了撐下巴:
“后面還有一個哦。”
我轉(zhuǎn)身,面對驚恐地癱在地上的沈心或。
“高高高高言楚,你你你在和她她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嗎。”
我說。
“高言楚,你最好快點哦,你的世界馬上要崩壞了喲~”
“嗯。”
我點頭回應(yīng)著,同時,一把紅色的電吉他憑空出現(xiàn)在我的手中。
既然是虛構(gòu)的,那么這樣也沒事吧。
“沈心或,我們絕交已經(jīng)快三年了吧。”
我踱步向她走來。
“你在說什么啊!我們難道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嗎?”
“這三年,我過得很難受。”
“你在說些什么啊,求求你了,放下那東西好嗎?!”
她驚恐地挪動四肢,向后攀爬。
“現(xiàn)在想來,我們都有錯啊。”
“啊!求你了別再靠近我了好嗎?!高言楚!我是沈心或啊!你的青梅竹馬不是嗎?你為什么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嗎?我我我會改的!求你了別過來了,你覺得我哪里不好就告訴我啊!我會改的!我會改的!”
“那個時候為什么你不肯改呢?”
沈心或眼中露出絕望的黯淡,再沒有力氣往后爬,恐懼地看著一步步走來的我,渾身顫抖。
“沈心或,”我終于走到她跟前,從上居高臨下冷漠地望著她。
“說到底,我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我揮起吉他——
“全都是你的錯啊!”
所有壓抑的情緒在一瞬間釋放,
電吉他清脆的振弦樂聲、發(fā)出一半便戛然而止的少女尖叫混合在飛濺的血液中消散。
“為什么不愿意聽我說話?為什么不愿意聽我解釋?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要和別人說我們的事?難道這和你無關(guān)嗎?難道你一直都置身事外嗎?”
我不顧嗓門,大聲吼叫著,和不斷揮舞著的電吉他一同向這具尸體叩問。
“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從那之后我就他媽變了個人,像個他媽中二病傻逼一樣,去學(xué)動漫的角色去他媽追求孤獨。我肏!現(xiàn)在想起來我真是想要自殺,為什么那個時候的我這么傻啊啊?”
“可現(xiàn)在也一樣!即使不再模仿他人了,我已經(jīng)變不回之前那個我了啊!我現(xiàn)在就是個扭曲的爛人啊!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不對!不對!這是我的錯,是我太不成熟了!我都知道啊!我都明白啊!”
“可是、可是、我一直都很很難受啊!我每天都在煎熬啊!”
“你能明白嗎?你能理解嗎?”
“不可能的吧!我和你早就不可能相互理解了啊!”
我越來越激動,丟掉吉他。
消失吧。
在心里想。
一眨眼,這一切就都不見了。像是一場魔術(shù)表演,觀眾席空無一人。
“哈……哈……”
我消除掉身上的血跡,大口踹著氣。
其實我可以讓自己無限體力,但這樣會更有真實感。
雖然這里早就不是現(xiàn)實。
“完事兒了?”
女人來到我的身邊。
“嗯。”
我瞥了她一眼。
“那就走吧。”
“…………”
我深深將仍然流散著血液腥味的空氣吸入肺中,沉重地全數(shù)呼出,就這么沉默了一會。
“走吧。”
我抬頭,向那輛黃金瑪莎拉蒂走去。
“可是,有人不想讓你走哦~”
女人在我身后,突然冷不丁地這么說道。
“你說什——”
我的意識瞬間模糊,懸空感充斥身體,腰部被一只巨手捏住。
我被一個巨型不明生物拿了起來。
“你是……?”
這個巨人的臉已然血肉模糊,茂盛的黑色毛發(fā)纏在身上。
“高言楚……”
她已經(jīng)看不出是眼睛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別走………”
“……”我看著她,說不出話。
“對不起,我不想再留在這里了。我得——”
這次我的話又沒說完,就被她甩了出去。
我的身體穿過一面又一面墻壁,發(fā)出一連串的爆裂聲。各種物品破碎的聲音和空氣的尖嘯聲灌在耳邊。
這片空間到處是破碎的建筑,我撞上其中一塊,沙塵飛揚,很快就站了起來。
“高言楚,想解決她的話,就需要你來想象了喲~”
女人開著瑪莎拉蒂,飛行穿梭于廢墟之間。
想象。
想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我閉上眼睛,風(fēng)暴般的噪聲充斥在耳邊。
睜開時,自己已經(jīng)坐在駕駛艙里,面前就是扭曲了的她。
“EVA初號機,出擊!”
在這個幻想成真的世界,會出現(xiàn)原本就是幻想的事物,在如今的人類之中想必早已不是新鮮事。
我甚至可以直接召喚出核彈來解決這一切。
但是,我還有話要說。
“高言楚……為什么要走……你不是喜歡我嗎……”
數(shù)不清的黑色毛發(fā)向我刺來,我駕駛著初號機揮舞朗基努斯之矛向她飛去。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真心喜歡過你啊!!!”
這些毛發(fā)的沖擊力太大,即使我創(chuàng)造出盾牌抵擋,也還是被這股巨力彈開。
“為什么、為什么?難道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緊接著,一只血肉巨手向我揮來,我提臂格擋,卻被按入地面,一整塊廢墟直接粉碎。
我勉強重新站在一塊廢墟上,那只巨手又降臨在頭頂。
不好……!
在即將擊中的那一刻,巨手便被不知從何處發(fā)射的能量炮轟滅。她發(fā)出尖銳的悲鳴。
“高言楚,那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精神造物了,而是你自己的意志,你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擊潰它,我會在一旁支援你的。”
駕駛艙里出現(xiàn)女人的投影,我往后望去,一臺能天使懸停在虛空之中,手臂的炮管冒著虛無縹緲的煙霧。
確定了目標(biāo),我重新向她飛去,用創(chuàng)造出的兩把巨劍利落地斬?fù)羟懈钅切┟l(fā)和血肉。
“高言楚……為什么要這樣……你不是喜歡我嗎……”
她問。
“如果你身上沒有那些我喜歡的標(biāo)簽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喜歡你的啊!”
我緊接著召喚出粒子能量炮,轟開礙事的巨型人體器官,鮮血蒸發(fā)在這虛無的空間里。
“如果你不是黑色長發(fā)的話!如果你不是那種性格的話!如果、你不是這樣的外貌的話!”
“我一輩子都不會看你一眼的啊!!!””
我已經(jīng)來到了她的臉前,女人駕駛的能天使轟開她臉部的血肉,里面是一片發(fā)光的區(qū)域。
而她,就漂浮在里面,完好無損。
“高言楚,那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是你的意志,你可以帶她一起走哦。”
我關(guān)掉通訊,穿過初號機的胸甲,向她飛去。
她也發(fā)現(xiàn)了我,一頭黑色的、閃耀著的長發(fā)飄動。
她向我敞開雙臂,像是要擁抱我。
我也敞開雙臂,然后伸到頭頂,憑空捏住一柄紅色電吉他。
“即便如此、盡管這樣、”
我開始往雙臂施加假想力量。
“我也依舊最最最喜歡你了啊!!!!!!!!!”
沒有遲疑,我閉眼用力揮了下去,沒有看到她最后的表情。會笑嗎?我不知道。
我大概施加了一億噸的力量,所以她一瞬就化為血霧散去了。
原本暗沌一片的虛空,升起了一輪白色殘陽,照亮了整個空間,不知從何而起的晚風(fēng)開始流淌,宣告這天的終結(jié)。
這樣,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不,應(yīng)該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干的不錯嘛,”女人扶上我的肩膀,“你有做我們這一行的潛力喲。”
“你們這一行……有什么名字嗎?”
“嗯……不知道是誰起的,倒是蠻貼切。”
女人在風(fēng)中的殘陽微笑,風(fēng)衣的衣擺隨風(fēng)大肆鼓動,她長到腳踝的金發(fā)也飄散開來,染上焰色光澤,如同一朵綻開的金色玫瑰。
“碎夢者。”她說,帶著我上了那輛瑪莎拉蒂。
“我們的名字,就叫,碎夢者。”
“哦……”
我有氣無力地回應(yīng)著,開始感受這輛豪車的舒適,就好像是一場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