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和我一樣受到神賜福的人嗎?”
混雜著海水腥咸味和莫名黏稠感的聲音,這便是眼前頭部已經徹底獸化的家伙出現后口中冒出來的第一句話。
吉爾觀察起對方身上的細節,發現他暴露在外的部分皮膚呈現出扭曲的狀態,還有些許燒傷后的痕跡;雖然體型魁梧,但整體看來更像是長期養尊處優之下造成的肥胖,而非鍛煉過后的強壯。
然而剛才單手破門的行為已經說明了眼前這具身體所蘊含的力量,這和對方外表呈現的肉體狀態并不相符,只能用奇跡或者魔法來解釋。
答案當然是后者。
畢竟人體上長了個章魚腦袋可是相當罕見的,深陷進去的眼窩中一雙赤紅色的眼睛更是透出明顯的瘋狂之色——這個曾經名叫普瓦圖的富商,如今已不能再稱之為人類了。
考慮到對方從門內現身后并沒有繼續發動攻擊,而且嘴里說的也是人話,吉爾決定先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信息。
“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認為現在的模樣是受神賜福過的狀態,但這并不妨礙吉爾假意贊同他的話:“我是發現了同伴的蹤跡才會前來探查,你沒必要這么緊張,咱們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然而聽到這句話的對方嘴里卻發出一聲咆哮:“同伴!”
“那位大人明明說過,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才是最受關注和寵愛的那一個,所以偉大的神明才會將我從死亡中拯救出來!”他的眼中開始閃爍起充滿獸性暴虐的光芒:“你一定是竊取了我的祝福!”
“你這個無恥的、該死的小偷,我要殺了你,我要吃了你!讓你的血肉融入我的身體,讓你的靈魂化成碎片被我吸收,這樣我就又是完整的、唯一的那個!”
好吧,看來是回答錯誤了。
果然一開始就不該試圖和看上去很明顯是瘋子的家伙講道理。
吉爾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身體肌肉開始緊繃。
周圍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伴隨著一聲利刃破開空氣的爆鳴,吉爾猛然踏步,先發制人發起進攻。
他右手握緊劍柄,左手抵住尾端的配重球,手持精鋼制成的長劍如同握住騎槍般一往無前地發起沖鋒,目標直指對方的雙眼——抱著要拷問情報的想法,眼下還不能直接取走面前這家伙的性命。
為了確保武器能突破防御順利刺瞎敵人的眼睛,并且不穿透對方的后腦勺,吉爾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這一次的進攻上。
他的眼中沒有憤怒或者恐懼一類的負面情緒,就像深夜倒映著月光的湖水,平靜如鏡。
長劍在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線路,飛速前進下空氣于轉瞬間化作狂風,呼嘯著從吉爾身旁吹過。
眼見劍尖離這魚頭人身的怪物的眼珠越來越近,而對方臉上憤怒的表情甚至都還未全部褪去,轉而帶起一絲錯愕——顯然面對突然發動的高速進攻,這家伙的手反應不過來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吉爾清晰地看到,些許狡詐與殘忍的光芒在怪物猩紅色的眼珠中一閃而逝。
它臉上的觸手動了起來。
那些原本應該是人類面龐上被稱作是下巴和臉頰的地方,如今全是一根根青到發黑的觸手,舞動的姿態堅韌有力,如同長鞭一般。
它們一擁而上死死地纏繞住正在突刺的劍刃,達成類似鎖鏈一樣的效果,吉爾原本風馳電掣一般的進攻在這樣非人的力量面前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怪物口中發出毫不掩飾的怪笑,聲音像破布被撕裂一樣難聽,卻又透出一股奇妙的仿佛裹挾著水氣的濕潤朦朧感。
“你高興得未免太早了吧?”雖然武器被對方超出常規的手段給限制住,吉爾臉上卻連一絲一毫的慌張也看不見,說話時的語氣更是波瀾不驚:“沒人教過你嗎,在戰場上輕敵可是大忌。”
話音剛落,握著武器的兩手一齊發力,原本呈現豎直狀態的長劍竟然飛速旋轉起來。
圍繞著鋒利的劍刃短時間刮起了一陣小型旋風,附著在上面的觸手根本經受不住這樣的拉扯,像是掉進了絞肉機里一樣,被一根根撕碎斷裂。
一時間,怪物口中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最終,在武器成功脫離束縛后,吉爾抬手輕輕一揮,干脆利落的橫斬劃過對面的眼窩——于是慘叫的音量變得更大,大量的血污從受傷的位置噴涌而出,令對方整張臉變得臟兮兮的,愈發變得嚇人起來。
緊跟著是沉悶的撞擊聲。
怪物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捂著雙眼開始不斷咒罵著什么,沒一會兒黑暗中竟然傳來了它低聲哭泣的聲音。
這樣的發展有些超出吉爾的預料,他原本以為對面還要再困獸猶斗一會兒,結果戰斗剛開始沒多久,對面的作為簡直跟受到挫折的小孩子沒什么兩樣。
但這不意味著他會手下留情。
吉爾保持著警惕的姿態上前,再度揮舞了兩下長劍,敵人的一雙手臂齊根而斷,進攻手段一下子就被廢去大半。
然而這個大家伙也沒有什么進一步的反應,就好像斷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路邊的雜草一樣,僅僅身體稍微晃動了兩下,仍舊維持著跪地喃喃自語的狀態。
這回吉爾終于聽清楚了對方到底在說些什么,他在反復念叨著同一句話——“為什么會這樣?”
這是失心瘋了?
剛開始破門的那一擊就連吉爾都感受到了威脅,沒想到敵人實際戰斗起來竟然如此好搞定。
他打算上前再問對方一兩個問題,結果剛走兩步,跪在地上的怪物突然停止動作,直愣愣地朝他看了過來,眼里閃爍著某種決絕的意味。
吉爾瞳孔一縮,立馬飛身后退。
只見怪物從地上站起來,兩只手臂斷口處的血肉一陣蠕動,兩條比之前臉上的那些更為粗大的觸手忽然就從中長了出來,比之前明顯要不好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