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宋喬希被罰跪在祠堂。
聽到這個消息，我愣是心滿意足地“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我躺在床上好吃好喝。
宋喬希則瘸著腳，在祠堂里風雨飄搖。
母親坐在床邊，忍不住輕嘆。
“喬希這孩子，脾氣雖驕縱了些，但本性良善。“
“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如此不懂事。”
本性良善？
狗屁！
她要是本性良善，怎么會想著當眾讓我難堪？
若只是為難我倒也罷了，可那是祠堂！
各族宗親上下百十號人都看著呢，我要是真摔在人前，宋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我以后還怎么立足？
仿佛聽到了我的心聲，母親接著又說。
“她雖不是我親生，可到底養在我膝下十八年。”
“如今跪了三天祠堂，也夠她長個記性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也該消消氣差不多得了。“
嗯？
露餡了？
我瞇縫著眼，順著睫毛縫隙探查情況。
母親低著頭攪拌湯藥，秀眉微蹙。
“再過幾日就是她的生辰，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養好。”
話已至此，我也不好再裝下去。
只是我有心停手，宋喬希卻不肯善罷甘休。
生辰宴那日，世家大族皆來賀喜。
就連最為尊貴的皇室宗親也紛紛接了邀帖。
她看著比以往繁華了幾個檔次的宴席，尾巴高高翹起。
“別以為你算計了我一回，就能贏得了我了。”
“父親雖罰了我，可他照樣心疼我。”
“母親是冷落了我幾日，可她仍舊為我操辦了這京中獨一無二的生辰宴。”
“就連哥哥，那日他氣的不行，可一聽說我喜歡菱香閣的首飾，就眼都不眨的給我送了過來。”
“你親生的又如何？我告訴你，在這個家里，只有我才是宋家的嫡小姐，你不過只是個可憐蟲而已，費再多的心思，也替代不了我的位置！”
她摸著頭上的步搖，神情高傲的像只花孔雀。
我懶懶地看著她，覺得異常好笑。
“一個用來聊以慰藉的贗品，也好意思跑到正主面前叫囂？”
“你哪個娘胎里出來的，臉皮這么厚？”
仗著一個相似的胎記冒充我進了將軍府，還真當自己是碟子菜了。
母親若真的把她當做是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子，又怎么會這么多年還在暗中尋我？
她又怎會至今都未入我宋家族譜，還取了一個只沾著邊的名字？
宋家可憐她一介孤女，無依無靠，留在府內當親生女兒養。
她倒好，竟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宋喬希被懟了個措不及防。
她顫抖著雙睫，張嘴便要反駁。
“你......”
“今日，是小女喬希的生辰，也是老朽重新尋回愛女南汐的大日子。”
“這十八年來，是我宋某人對不住南汐，今日，我便當著眾賓客的面，將這遲到了十八年的虧欠，全都補上。”
宋喬希剛一出聲，就被臺上主持宴會的父親打斷了話頭。
我回過頭，卻見父親、母親，還有哥哥，都站在臺上，滿眼幸福地望著我。
“這是你一歲時，我和你母親為你準備的和田玉牌，希望你平平安安，趨吉避兇。”
“這是兩歲時，準備的琉璃銀梳，希望你烏發及腰，健健康康。”
“這是三歲時，你哥哥他親手......”
......
整整十八個箱子，等到他報完，我已經困得快要打哈欠了，強忍住才沒有失態。
而原本準備嘲諷我的宋喬希，正滿臉震驚地望著臺上。
仔細瞧瞧，那震驚中，還夾雜著幾分嫉妒與恐慌。
我瞥了眼她頭上的步搖，似笑非笑。
“哥哥的眼光倒是不錯，不過妹妹大喜的日子，他只送這單邊一支，未免有些寒酸。”
“父親方才送了好些東西，反正我也用不完，妹妹不妨去挑挑？”
三
宋喬希瞬間炸毛。
“你一個鄉下來的，眼皮子就是淺！“
“那些東西我早就有了，根本不在乎！”
“倒是你，從小沒見過世面，最好趕緊把你那小家子氣收一收，今日名門貴客云集，別丟了我宋家的顏面！”
她柳眉倒豎，面色猙獰。
嘖，不好看了。
“早就聽聞宋姑娘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父親帶著三兩賓客前來寒暄。
我不動聲色的瞥了宋喬希一眼，隨后端正身姿地站到了眾人面前。
奉茶、施禮、寒暄、應酬......
我樣樣都做到禮數周全，端莊優雅。
經過的貴客紛紛夸我秀外慧中，氣質高雅，不失名門大家之風范。
就連與宋喬希有著名義上婚約的竹馬，舒王殿下，也頻頻把眼神放在我身上。
我站在人群中遙遙回首，宋喬希的臉色果然如同吃了蒼蠅一般。
她以為我從小被養在鄉間，定會是個沒見識的粗魯村姑。
殊不知我的養父是前朝有名的鴻儒，曾參與修訂宮中禮法。
我受他教養，雖沒出席過真正的貴族盛宴，可若真端出架子，也是任誰都挑不出錯。
父親帶著哥哥，跟眾位賓客推杯換盞。
母親拉著我，與各家的小姐夫人閑話家常。
只有宋喬希，作為這場生辰宴的主角，被冷在角落，無人問津。
嘖，像只被澆了冷水的野貓，張牙舞爪又可憐巴巴。
她憤憤地扔下手里的扇子，最終負氣而走。
原以為受了一次打擊，她會老實許多。
可沒想到，她竟然變本加厲起來。
酒過三巡，我靠在座椅上等著下人送上的醒酒湯羹。
身后傳來緊促的腳步聲，側身望過去，發現宋喬希正端著一大盆物什，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
瞧她那不堪承重的樣子，怕是下一秒遭殃的就是我。
果不其然，在離我將近三步的距離時，宋喬希突然崴了腳。
她身子一歪，手里的東西順著力道便向我飛來。
還冒著熱氣的湯羹，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潑向我。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面鼓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那些原本沖著我來的湯汁，被盡數反彈了回去。
宋喬希沒料到會有人幫我，直接被迎面而來的湯汁澆了滿頭滿臉。
“啊！！！”
她驚恐地尖叫著，變了聲調的嗓音又急又怒。
我慌忙扒拉下面鼓，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湯汁沖花了宋喬希的妝容，她的臉被燙的通紅。
稀稀拉拉的殘羹剩葉掛在她的臉上、頭發上，還冒著絲絲熱氣兒。
她顫抖著雙手放在頰邊，剛一碰著臉，就齜牙咧嘴地哀嚎。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接連響起，膽小的賓客被駭的捂住了嘴。
伺候的下人都被嚇傻了，呆在原地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都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去請郎中！”
我慌忙指揮著眾人，硬是扯過宋喬希，將她拖了下去。
母親見狀顧不得應酬，放下酒杯，慌慌張張地差人去請郎中。
父親也跟著反應過來，連忙轉身攔住身后好奇的賓客。
“一點意外而已，大家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