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共出嫁兩次。

一次十里紅妝，在高朋滿座中家破人亡；一次熱孝成婚，在滿屋白綾中披麻戴孝。

成為了所有人的茶后談資。

可我曾經(jīng)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嬌嫩女娘。

若是一切能從頭開始，我寧愿舍棄一切換我父兄歸家。

……

和賀知臨成婚半載，我已替他納了數(shù)十房小妾。

京中皆道我不僅死了父兄，還攏不住夫君的心弦，管不住家中后院。

此時，正是賀知臨迎進(jìn)第十二房妾室的日子。

和以往納妾不同，這次進(jìn)門的是賀知臨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

即使只是做妾，賀知臨還是給了她半個正妻的儀式。

他站在我對立面，牽著王杉兒一臉厭惡地說道：“杉兒剛進(jìn)府中，我知曉你多有不滿。但請你放清楚自己的位置，莫要刁難于她。至于給主母敬茶，我看就免了吧，你知道我待她如我真正的妻子。”

賀知臨特意將妻子二字咬得極重。

我微笑著點頭，維持著當(dāng)家主母的風(fēng)范。

但是在他身邊的王杉兒卻溫聲說道：“夫君，這不合規(guī)矩，還是由我向主母敬茶吧，莫要到時候傳出去對夫君和姐姐名聲不好。”

賀知臨看著她，眸中充滿了柔情溫柔，說道：“難為杉兒如此為我著想，只是你日后不必小心謹(jǐn)慎，一切有我為你撐腰。”

王杉兒端著一杯燙茶，低眉向我奉上。

在我準(zhǔn)備接過時，滾燙的茶水突然溢出。

“啊——”

我的手背瞬間紅了一片，疼痛感襲來，但王杉兒卻痛呼出聲。

她的眼睛瞬間變得濕漉漉的，抬頭望向賀知臨道：“夫君，不關(guān)姐姐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沒拿穩(wěn)。”

賀知臨瞬間怒氣沖天，上來就甩了我一巴掌。

“我剛才說讓你不要欺負(fù)杉兒，如今還當(dāng)著我的面你就向她使用你那后宅里的腌臜手段。”隨后去看王衫兒有沒有受傷。

面對這一切，我依舊默不作聲。

他卻更加怒道：“孟拂歌，你當(dāng)日要我娶你，我已經(jīng)娶了！如今我娶了自己真正愛的人，你能不能不要再來打攪我的幸福了，我真是受夠了你這如死人一般的模樣!”

隨后抱起王杉兒轉(zhuǎn)身離去。

我呆坐原地，身邊的丫鬟想替我上藥，被我攔下。

這些日子，我早已心如死灰，和心里的疼痛比起來，這些肉體上的疼再也無法觸動到我。

思緒飄回和賀知臨成親前期。

我一襲素凈的白衣立于金鑾殿內(nèi)，和我一起的還有我尚在年幼的弟弟孟拂秩。

高臺上的皇帝開口道：“此次孟將軍大義滅親，正是因為孟將軍拼死抵抗才能保住城池。誓死守城為眾人皆為贊嘆，而如今只剩這一雙兒女，不知諸位愛卿可有看法？”

在我第一次成婚時，我身著喜衣紅袍，帶著幼弟躲在柜中，看著我的新婚夫君親手殺死我的父親。

那日，我的新婚夫君何駱起兵反叛，試圖策反我們一家。

父兄誓死抵抗守城，這才等到了救援，讓何駱沒有可乘之機(jī)。

我只能捂住幼弟的眼睛，忍著巨大的悲痛和恐懼，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被救援的軍隊趕到之時，早已血流滿城。

何駱在趁亂之下逃跑了。

被救后，我慌不擇路地翻找著我父兄的尸身，眼淚混雜著臉上血跡落下。

心中決定要將他們和孟家的戰(zhàn)士們都帶回家。

父親在離開去守城前語重心長地叮囑我兩句話。

第一句：“此次一別估計再無相見之日，孟家再無人替你遮風(fēng)擋雨。”

第二句：“你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你還需要茍且到幼弟長大，一定要自強(qiáng)自立。”

從那時，我便知道我自己的命不再只是自己的了。

和父親一向交好的林丞相紅著眼睛說道：“回皇上，孟家姑娘如今身如浮萍，孟家舉家殉國。臣聽聞賀家兒郎其實早就與孟姑娘有婚約在身，不如就成全這對情人，也算是讓孟姑娘有枝可依。”

皇上欣然應(yīng)允。

林丞相早就與我商量過，以我現(xiàn)在的樣子根本無法抵抗孟家其他親戚瓜分家產(chǎn)和撫養(yǎng)弟弟長大。

而賀家也是武將世家，我將家產(chǎn)作為嫁妝帶入賀家才能將其保住，再借助他們的勢力保護(hù)我與幼弟安全。

這是我眼下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