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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未來
  • 6780字
  • 2024-06-03 16:43:18

人生沒有十全十美,有得,有失,有遺憾,才是生活的全部。

黃土高原的春天到了,大地重新披上了綠色的春裝。站在大馬河橋上往西看,層層疊疊,嫩黃新綠濃淡相宜,正如巧手姑娘為心上人織的新毛衣,又像是調皮的孩子在鋼琴琴鍵上涂的彩色顏料。田野中,屋檐下,場院上,那灰色的麻雀像是彩色琴鍵上那不斷跳動的音符。田野里,麥苗正伸出嫩黃的腦袋從積雪下抬起頭來,總想把腳尖也露出來,迎著春日的陽光開始慢慢拔節。遠處地里頭,那黑色的灰色的或是紅色黃色的,就是辛勤的農民,拿著鏟子或是挎著籃子到地里剜草,剜的草都一籃一籃地挎回家喂豬、喂牛、喂羊……

德順老漢掖著藍棉布襖,領著他那一群羊,從村里出發了。

劉玉蘭騎著自行車,車梁上坐著妞妞,車后架上鼓鼓囊囊帶著一大包東西,來到山坡下,見到德順老漢,放慢速度,腿一翹從車上下來,抬頭喊道:“爺爺,您老還在這兒放羊啊?放了這幾年羊,也沒見多也沒見少,感情您也叫羊實行計劃生育呀?”說完自個咯咯笑了。

德順老漢也不生氣,樂呵呵地把頭羊拴到山坡上,慢悠悠地下來,一邊走一邊佯怒:“這孩子,說話沒大沒小,沒事兒凈跟恁支書學,好哩不學光學他油嘴滑舌。”見了她車后架的包,忍不住撲嗤地笑了問:“咋了?進城去看嘉林哩?”

“嗯。”玉蘭攏了攏頭發,抿著嘴微笑著說,“前個兒捎話說,給他送點兒東西,怕他剛換地方缺東少西的,俺媽不放心。”

“嗨,叫我說啥也別帶,你跟妞妞去就妥了。這幾年你又是伺候老又是伺候小,家里地里成天忙,趁著剛澆完地,到城里享享福,也叫他伺候伺候你。”幾句話說得玉蘭羞紅了臉,把妞妞扶正坐好了,跟德順老漢打了招呼,騎上車走了。

一路上,春風拂面,溫暖愜意。玉蘭心里想到,“這車還是結婚時娘家陪送的,當年嘉林不知道騎著它走過多少路,吃過多少苦。”她心里一高興,腳下蹬的更快了。劉玉蘭從來不擔心自己的婚姻會被動搖,只要一有空她就要去探望高嘉林,全心投入家庭的建設。為了這個家,劉玉蘭也舍不得在外住下,當晚又回到了家。

這幾天,高嘉林心中也一直洋溢著難以表達的喜悅,本來以為工作的事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著落,沒想到孔副縣長居然這么快就退休了。其實,在高嘉林的心里,孔副縣長早就該完蛋了。新任常務副縣長接班前一天,高嘉林從南馬河鄉回來,正巧碰見縣政府辦公室通訊員小沈,急著問:“孔副縣長的辦公室你能不能打開?”

“能啊!”高嘉林說的話,讓小沈似懂非懂,把他給說愣住了。

“啥事?”小沈又補充問道。

“我安排工作的批文,早批轉給孔副縣長了,至今讓孔副縣長壓著,說不定早已變成廢紙扔了?你打開門,讓我找找?”高嘉林急切的重復著,想盡快找到那份批文。

才華橫溢的高嘉林一直都是小沈學習崇拜的對象,聽他這樣一說,猶豫了一下很快就點頭答應了。一開門,高嘉林快步走了進來,先在桌子上找,沒有發現任何人事文件。小沈想了想,打開抽屜翻了翻還是沒有找到。高嘉林急了,叉著腰站在辦公桌前,想了想,拉開最底下一個抽屜是一摞文件,伸手搬出來,抽出最下邊一張,小沈湊過來一看,大吃一驚,正是高嘉林的調令,編號九十一號。

“乖乖,高嘉林,您真是神了,這地方都是孔副縣長放廢棄文件的,這兒您都能找出來?”高嘉林顧不上聽他多說,拍怕他的肩膀,急急忙忙就到人事局找張強局長。張強見到縣委書記和副書記等常委的簽字,二話沒說,當天下午就打電話給縣廣播局,第三天,高嘉林就到廣播局上班了。

高玉德老兩口得到消息,歡喜的神情宛如調皮的孩子,一邊收拾要給嘉林帶去的東西,催玉蘭趕緊帶著妞妞進城,一邊趕緊聯系放電影的。因為高玉德曾經承諾,一旦兒子要是吃商品糧上班了,就感謝上天,掏錢為老少爺們放電影三天。

春天的農村,溫暖中帶著幾絲淡淡的涼意。吃過飯后,十里八鄉的老老少少都搬著椅子、凳子,齊刷刷的聚集在高玉德家門口看電影。白布做的熒幕就設在高玉德住的窯洞門口,里外都能瞧。老一輩兒和村里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坐在炕上,或是坐在椅子上。屋里坐不下,就擠在門口,還有立在場院里,勾著頭往里瞅。小小的院子,越發顯得窄小起來。高玉德老兩口也忙個不停,招呼著前來的客人,以顯示他兒子是國家的人了。高玉德在鄉里鄉親面前腰板也硬了,逢人就諞:“俺兒子是國家工作人了,在廣播局上班。”

三合縣供銷社雖然被鄰近的幾家小商店擠兌的沒幾個人來,畢竟還是消息傳播的中心。沒幾天,黃雅萍就得了這個消息,在屋子里激動地轉了好幾個圈,把手放在胸前想了想,就要回家去換衣服。李軍拿著賬本進來問她:“你要出去,正好別忘了買袋鹽,家里沒有了,還有醋也不多了。”

望著李軍垂頭喪氣的面孔,黃雅萍頓時板著臉,生氣地說:“不是米面就是油鹽,你就不能想點兒高尚的事情!”

李軍也不明白她怎么又發這么大的火,不知所措地摸著頭問她:“不是你說叫我多顧著家嗎?現在,你看這供銷社一天不如一天,咱倆的工資都快發不下來了,那些貴重的物件就先別買了,得省著點兒花。”

黃雅萍沒等他說完,心里像長草一樣,陰沉著臉就出去了。

似乎不很理解,李軍陰沉沉的眼波在黃雅萍臉上很快地一掠,頓感有些納悶,今天也沒惹她,她怎么說變就變,痛心地說:“唉!這顆善變的心,真的讓人恐怖!”

懂得惜福,才會福澤綿長。其實,不管是什么人,擁有的一切就算無人能及,享受的也是寥寥無幾。

黃雅萍急匆匆回家換了衣服,穿上新織的黃色翻領毛衣,十分清楚地記得,那天嘉林看見她穿這件衣服,眼里明顯流露出亮光。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男人對她是什么態度,早已瞞不過她的眼睛,又仔細梳了梳剛燙的頭發,覺得很滿意了這才出門。到了廣播局大院,門衛這幾年也沒換,還是老熟人,看見她來了,沒說什么就讓她進來了。高嘉林剛從廣播室送稿回來,正好碰上黃雅萍。愣了一下,好幾個月沒見,沒想到她更有女人的風韻了。黃雅萍抿著嘴笑笑說:“咋,也不請我去辦公室坐坐?”

高嘉林手一揮,也跟著笑笑讓到辦公室,倒了水坐下來,眼睛專注盯著她,卻又不經意似的問:

“你怎么有空來這兒?”

“嘉林,”黃雅萍聽了嗔道,“你忘了我一直都來找你,可是你總不見我,是不是有了正式工作就不認我了?”說著眼里就立刻浸出了淚花子。

“那,大概是我下鄉里去了,對不起!”高嘉林嘆口氣,繼而又慎重地說。

“你也知道對不起。你要知道,找你找不著我有多擔心,聽說你轉正了,我有多高興。嘉林,我是多么懷念咱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光,我認為你才是我適合的男人,能依靠,有理想。可是,都怪我,要是我……嘉林,你原諒我好嗎?”孩子似的黃雅萍悲悲切切地掏出心里話,也不知道高嘉林有什么感受,她一個勁的說不停。

無論黃雅萍怎樣撒嬌和逼問,用什么樣的花言巧語,高嘉林都默默不語,一言不發。高嘉林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他和黃雅萍結合,那么她確實能給自己很大的幫助和慰藉。她聰明,大方而不俗氣,即使有了一個孩子,還是像姑娘時那樣漂亮,甚至更有女人味兒了。高嘉林沒有忘記,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他不想受到良心的責備。雖然玉蘭沒有雅萍美麗,也不如她見過世面,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玉蘭畢竟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家,兩個人還共同擁有一個女兒。嘉林能那樣做嗎?想了一會,高嘉林斜看一眼黃雅萍,心中的喜悅和悲傷摻雜在一起,讓他永遠無法抹去,一定要認真對待生活和人生,絕不能卷入這種渾濁的情感漩渦里。高嘉林也更清醒地認識到,黃雅萍那樣的性格,和她那樣的丈夫,不會相安無事的,確信她的生活并不像表面那樣單純無辜,最終會各奔東西。

黃雅萍迷惘地靠在桌子上,見高嘉林一直沉默不語,她急了,含著淚問:

“嘉林,你是不是還在恨我?恨我當初不該拋下你?是我不好,是我怕到農村受苦。嘉林,現在我想通了,你放心,從今往后你到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天涯海角陪著你,刀山火海伴著你,咱們兩個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嘉林?”

黃雅萍這個假想,像一個千斤的物體重壓著他的靈魂。

“人的一生中,期望與現實常常會發生沖突,我們期望的未必能夠獲得,我們能獲得的卻未必是所期望的。”高嘉林心里忐忑不安,他心里明白,黃雅萍這樣的女人只能相愛不能相伴,她原本就不是個過日子的女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深深地藏入他的心底,既不能敞開胸懷接受,也無法徹底忘記。

“你干嗎如此……為什么驚慌不安?難道我們的努力就是未必是所期望的!”黃雅萍眼里仍然涌滿了淚水。

生活不簡單,盡量簡單過;人生不完美,盡量快樂活。不要爭爭吵吵,其實一晃就老。這些淺顯易懂的道理,黃雅萍始終沒有記住。

望著黃雅萍在面前哭得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哪怕是再絕情,嘉林的心也動了。他眼前一片漆黑,向她走近了,顫著聲問:“雅萍,我們,我們還能在一起嗎?……”在高嘉林看來,兩人已是不可能了,但那樣殘忍的話,叫他怎能說得出口。或許,此時沉默,才最合適。

愛一個人容易,失去一個人更容易。此時的黃雅萍做夢也想不到,高嘉林的思想也在轉變著,他的轉變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嘉林,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只要你點頭,我立刻去跟李軍離婚。嘉林,對不起,我以前不該離開你。我保證以后不會了。我們不要管別人怎么講,重新開始,好不好?”說著從身后拿出一個包來,打開看了,是一件時興的男式雞心領毛衣,抖開了按在高嘉林胸前,“嘉林,你看,這是我給你織的毛衣,我不敢當著李軍的面織,每天都是等他睡了才熬夜織一點兒,你喜歡嗎?”

高嘉林感動了,瞅著她,好像要努力想起什么來似的,把毛衣連同黃雅萍的手一同抓住,按在心口,避重就輕地說:

“雅萍,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更不值得你茫然的去愛。我眼前雖然比過去好了點,但我的青春年華還沒有定律,前面還有更艱難的路要走!”

“不!能給自己心愛的人做點事,再苦也是甜的。再說,無論是路是山,甚至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陪你一生。”黃雅萍順勢將頭靠在高嘉林的前胸,感到這副胸膛既溫暖又結實更可靠。

感情的洪流讓高嘉林再也控制不住了,潮水般在心里涌動,激情的洪流立刻沖垮了他建立起的理智堤防,眼下他很快把一切都又拋在一邊,緊緊摟著黃雅萍溫軟圓潤的肩膀,他的臉貼緊她的臉立刻感到火辣辣地發燒……好長時間,兩人深情地緊抱著。就在此時,門被推開了,老景站在門外,懷里妞妞伸著胖胖的胳膊拍著門板,再往老景身后看,劉玉蘭懷里抱著一堆東西,愣怔地站在院子里。老景先覺出了氣氛的尷尬,低頭哄妞妞:“跟伯伯到縣委大院去玩,好不好,伯伯屋里有好多好吃的。”兩三歲的娃娃懂得什么,一聽說好吃的,早就迫不及待地伸著手要去了。老景看了高嘉林一眼,嘆了口氣,轉身對劉玉蘭說:“等會兒你還到縣委大院去接娃娃。”玉蘭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木木地站在那兒,等老景走遠了,她胳膊一顫,懷里的東西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兩串淚珠靜靜地從劉玉蘭的臉頰上淌下來了。劉玉蘭擦了擦眼淚,委屈地轉身回家了。

等高嘉林推開黃雅萍追出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玉蘭的蹤影。趕到縣委大院,老景只說玉蘭接著妞妞回家了,其它的也沒說什么。高嘉林垂頭喪氣出了城,向大馬河川道那里奔去。一路上,他悔恨交加,他的心難受得像蟲子在咬著,自行車幾乎是在飛奔著。他心急火燎地追到了家門口,就見玉蘭左手抱著妞妞,右手推著車子,收拾了的小包袱夾在自行車后架上,冷著臉正要出門。父母在后面追著,見他回來,急忙松了口氣嚷道:“嘉林哩,快勸勸你媳婦。這好端端的,咋進了趟城,就要離婚回娘家哩?”

高嘉林顧不上跟父母多說,拉住玉蘭的車把,還未開口,玉蘭瞪著眼氣憤地說:

“高嘉林,要是不想弄得全村人都知道你就給俺松手,俺帶妞妞回她姥姥家,明天咱倆就辦離婚,也省得我礙事!”說著眼淚就掉下來,妞妞在車梁上坐著,見媽媽眼圈紅了伸出手來給她擦。劉玉蘭騰出手自己抹了一把,騎上車就走。高嘉林本來跟著追出了幾步,到了村頭只覺得兩腿跟有什么絆住似的,再也不能邁開了。父母跟了出來,母親朝著兒子肩膀捶了一拳,哭著罵:“你這是做了啥對不起她的事呀?玉蘭這一走,叫俺可咋過呀?”回過頭來又叫妞妞,“娃呀,恁跟媽走了,你就不要爺爺奶奶了呀?”

“嘉林哩,你還不去趕快追?天啊,你這個任性的東西,都是我和你娘把你慣壞了,現在你這樣叫我們傷心……”高玉德老漢捶胸頓足,兩片厚嘴唇像蜜蜂翅膀似的顫動著。

高嘉林臉色灰白,拖著車子回到自家院里,口中念道:

“回不來了,這次是回不來了!”

“你作孽哩?你這不爭氣的娃兒?”高玉德的心立刻感到針扎一般刺痛,說著說著眼里汪滿了淚水。

“你這是做啥虧心事兒啦?這么好的媳婦,又能干又孝順,你都因為啥跟人家離呀?”高嘉林的母親已伏在床上哭開了,邊哭邊埋怨兒子,似乎她生的這個兒子是來討債的。

“她走了?”高嘉林自言自語又像問自己,又像問父母。

“我們太可憐了!”高玉德搖搖頭,似乎悲傷到了極點。

“你為何不爭氣呢?你為何不爭氣呢?”母親不停地念叨著,可是在這冷冰冰的失望中,卻也讓她更傷心。

兩個老人一人好大一陣子啰嗦著,情緒都很激動。高嘉林一直低著頭,像一個被受審的犯人。

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無法選擇,而是選擇不了。

憂郁沉思了很久,老半天高嘉林才抬起頭,凝神細細打量著父母,嘆了一口氣,傷心地說:

“你們說得也許都對,強扭的瓜不甜,強扭的瓜不甜……我心里也難受啊!”

說著說著,高嘉林兩眼的淚水慢慢地滑到臉上,順著臉龐無聲無息地往下掉。父母說的話,聽起來道理很一般,但像鉛一樣沉甸甸地灌在了心里……

這一刻,高嘉林萬分難過,木訥地坐在那兒,感到疲乏得要命,一舉一動都是慢騰騰的。他躺在床上,扯上被子蒙上臉,臉在被角下面痛苦地抽蓄著,淚水奪眶而出。霎時,傷心和痛苦使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樣去處理和面對。漸漸地,他感到頭昏腦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高玉德老兩口見他這副狼狽樣子,都擔心兒子會不會瘋了,也不管兒媳婦了,看著兒子,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來,這個家可真的要坍塌了。

第二天,天剛放亮,高玉德領著老伴來到了劉玉蘭的娘家,好話說了一大筐,也沒有說動她的心。

“娘,”劉玉蘭搖搖頭,很沉重地說,“高嘉林是個好男人,你們二老千萬不要為難他!”

母親的兩只手緊緊抓住劉玉蘭的手,長久地看著她的臉。

“玉蘭,回家吧!”母親幾乎是帶著哭腔請求說,“千錯萬錯,都是娘的錯,咱別跟他一般見識,咱還是為了孩子!”

“娘,只要他活得暢快,我心里也就暢快!”劉玉蘭一下子哭了,緊緊抱住娘,就像藤纏樹一樣,無比傷心地說,“俺不識字,思想很難融合在一起,觀念差距太大了……俺只有在心里想著他,祝福他!”

聽到這話,高玉德傷心的一個勁直搖頭,是自己的兒子高嘉林把自己的力量估量得太高,把人世間的艱難和阻力估量得太低。

“玉蘭,”母親眼里轉著淚花子,“你心底太善良了,娘心里也亮了!”

高玉德和老伴很傷心地離開了,就在踏出大門口的一瞬間,忽然從身后傳來劉玉蘭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像一把尖刀再剜他們身上的肉。

第三天,村里開了證明,倆人拿著結婚證,由玉蘭的兄弟陪著到鄉民政所辦理了離婚手續,玉蘭還是跟著兄弟回娘家,只說過兩天來拉嫁妝。高嘉林辦完了事,站在鄉民政所門外想了想還是騎車往縣里去了。

“愛是沒有理由的,恨也是沒有理由的,人生觀價值觀一樣,愛才是永恒的,情感才是真切的。否則,生活的意義將會破滅!”高嘉林悲傷地自圓其說。

躺在草地里,高嘉林頭枕在一只胳膊上,另一只手在身邊草地上亂抓。不一會兒,指甲縫里滿是青草的碎屑。不遠處,一朵野花正迎著陽光綻開燦爛的笑臉,露出淡黃色弱不禁風的小花瓣,迎風招展。看著弱小的野花,他腦子一片亂麻。花兒累了所以它放棄了美麗,選擇了果實。人要是心累了,要放棄什么,選擇什么,他傷心地捫心自問。想了半天,直到遠處那信天游的吼聲,高亢中帶著幾分失落,由山坡那邊震撼著大地及人心,震動到山坡這邊,也震動到高嘉林的胸膛中去。

背靠黃河面對著天,

連綿綿的群山套著山。

東山上栗子兒西山上的谷子兒,

黃土里笑呀黃土里哭。

……

婚姻失敗的痛苦在高嘉林心上漸漸地積厚起來了,他清醒的意識到人是到底不能做自己的主宰,人是常常不由自主地要做許多自己不愿做的事。這是命運嗎?躺在草坪上,田野里靜悄悄的,花蝴蝶在他面前不停的飛來飛去,卻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一直全神貫注地想著命運,但他卻不相信命運。他扶著草地坐起來,聽著這歌聲漸漸遠去,看著瓦藍瓦藍的天空,慢慢地想明白了答案:堅持內心的平和,不急不躁不驕,感謝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徘徊于過去的人生,只會是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定會妨礙前進方向。生命是經不起浪費的,就像一朵朵花只能開放一次。生命也是一樣,誰也不能有第二次生命。因此,嘉林珍惜自己的生命,他要讓人生開出最美麗的花朵。

高嘉林用手指頭抹去眼角的淚水,傷心和痛苦仍然寫在臉上,他堅決地轉過身向縣城走去。

嘉林離婚的消息并沒有引起村里人重視。又過了好長時間,德順老漢偶爾聽到傳言說,高嘉林離婚了,還是因為原來那個城里女人——黃雅萍。德順老漢覺得這娃兒長大了,為啥婚姻之事又掉到同一個井里,巧珍丟了,玉蘭走了……咋還不長記性哩?下次回來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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