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奇觀？

周醒回想起上一次，在“天地大雪”奇景中，整個國都，都被輕飄飄的抹去了與“織肉蛛”有關的記憶。

莫非這就是“奇觀”之能？

從未在風老那里聽說過……

但他轉念一想，“養瑞獸”和“養真君”的秘聞，他也未曾聽過，這顯然是小烏龜見聞之深度，和天云國中人壓根不是一個數量級。

“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在瑞獸圖、真君圖之上，還有種最頂尖的神瑞圖，喚作‘奇觀圖’？”

“你挺會舉一反三。”

小烏龜笑笑，抿口茶，卻搖頭道，“不過你沒猜對，單憑神瑞圖已無法記載‘奇觀’真意，有些偏弱的‘奇觀’，勉強能通過‘奇觀圖譜’記載，最少也要由上百張‘奇觀圖’組成……

“而頂尖的‘奇觀’，都需‘奇觀神庭’來承載真意。”

周醒聽得一陣迷茫。

這些，就像是遠在天邊的知識。

“能否詳細說說？”

小烏龜面具下的桃花眸眨眨，額外多看周醒一眼，“其實這些秘密，知曉太多對你沒好處，但你問了……我便簡單說說吧。”

她放下茶杯。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這天，這地，有山水，有萬類，有天材地寶，洞天福地。

“所謂‘奇觀’，便由自然天地，經無數歲月衍化，形成之奇景大觀。融景入修行，自成天地，開辟混沌，獨攬陰陽，啟仙靈于自身，煉神瑞如觀景。

“修瑞獸圖者，超脫后，可得瑞獸靈性，引微妙祥瑞加身；

“修真君圖者，超脫后，可化真君真意，拔擢自身，得大量祥瑞與天地氣運加身，渡劫飛升后亦有無窮妙處。

“而修奇觀者，超脫后，自身便是祥瑞、乃至天地氣運化身，一人即一方奇觀絕景，一奇觀亦可衍一天地世界。

“據傳說，修奇觀者飛升時，內玄府之奇觀，可成一方仙境，追隨飛升，即為仙境之主。

“可得仙神招引，位列仙班，與天地同壽。”

小烏龜的語氣雖平淡，但每一字一句都暗藏驚雷。

讓周醒聽得越發愣怔，也頗為不敢置信。

眉頭幾經皺起、舒展。

望著他這副模樣，小烏龜再次正了正面具，偏頭憋笑一陣。

回過頭后道：“我最后所說，只是傳聞。

“實際上，奇觀修士雖強，但進境極慢，壽數已至仍未破境，郁郁而終者，不再執著于破境者，十之八九。”

“這樣啊……你唬我。”周醒心情漸漸平復。

今日一番談話，讓他再度對“神瑞世界”之廣闊，有了極深認知。

“所以，與奇觀修行相對應的‘養奇觀’，就需觀摩某些天地奇景，格物致知，深刻參悟，在‘內玄府’中進行一山一水一絕景的細致刻畫，對嗎？”

“你還挺有膽量，真敢動這方面心思。”小烏龜不知是調侃、還是驚訝的說了句，而后搖頭。

“你將‘養奇觀’看的太簡單了。

“這可不是隨便一山一水之風景，便能謂之‘奇觀’的，大凡可稱之為奇觀的，無一不是絕景中的絕景。

“尋常風景，你即便在心中刻畫千萬遍，也不可能成型。

“對修為，更無進益，只是平白浪費時間。

“舉個例子，‘南跡’真正有‘奇觀’傳承的，只有平海群盟的‘懸鯨尸’奇觀，和梧桐秋葵兩古宗共同掌握的不知名古奇觀。

“后者我不了解。

“但前者我曾聽聞過，乃是平海萬丈海溝深處，有一‘極海之峽’。

“過去曾有渡劫期神鯨，渡劫失敗殞身海上。

“尸首經沉淪下墜入峽內，鯨尸不腐不滅，血肉引來億萬魚潮八方來聚，瘋狂爭搶，掀起滔天洪流。

“有萬鯨為護神鯨尸，同樣群聚列作鯨墻，擋住億萬魚潮，但個個隕身其中，被啃噬殆盡。

“其內因此形成詭譎暗流，在千年、萬年的沖刷蕩滌下，鯨墻留骨如珊瑚，已成天然屏障，掛滿極海之峽，隨暗流起伏，就像是這家家戶戶門口懸掛著的火紅燈籠。

“神鯨尸漂浮其內，如懸天之鯨，尸骨化晶，隔海望去，猶如一座深海水晶宮。

“天地造化自然玄妙缺一不可，由此，才成了‘懸鯨尸’之奇觀……

“此外，同一奇觀，只有最初被刻畫完成時，才能凝聚全部真意，形成正統的奇觀傳承。

“后續即便再去觀摩，能領會之真意，修行之奇觀，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甚至根本難以成型。

周醒聽得心潮波瀾不止。

同時摩挲著下巴，思考起來。

簡單來說，這“奇觀”修行……

一看重真實性，必須現實存在，足夠真實，集天地造化；

二看重獨一性，針對某一奇觀，只有首個養奇觀者，才能創造出正統傳承，后來者盡皆不入流。

小烏龜這番介紹，肯定會斷去常人種種臆想。

畢竟世間或許有奇景大觀。

可他憑什么能發現？

又憑什么能做第一見證者，第一傳承開創者？

也許，整個神瑞世界的奇觀，都已被先人養遍了，也早已壟斷傳承門路。

非絕頂出身，想都別想。

但周醒和常人不同，他有“眾生相”，親眼見過別的世界。

所以小烏龜潑冷水，不僅沒把他心中火澆滅，反而讓他更興奮了。

幾乎紅溫……

因為他，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他能不能將次世界“荒蕪邪地”，當做是未經見證的“奇觀”來養呢？

‘‘荒蕪邪地’足夠真實，且充斥著許多暗藏天地造化的隱秘，無數邪魔、眾多靈井、殺邪武道、血醫之道等等，都可作為我填充‘奇觀’，乃至于真正養出‘奇觀’的基礎。

‘最關鍵的是，‘荒蕪邪地’大概只有我一個來自神瑞世界的外鄉人，能保證獨一性！’

‘就算以一界為奇觀的設想，太天方夜譚、也太大膽，無法完成。

‘最起碼，我在‘荒蕪邪地’那個未經奇觀修士開發過的世界，也會更容易找見能供我修行的‘奇觀’！’

一個世界找不到，兩個世界、更多世界，總有辦法。

“你在想什么？”

小烏龜低頭飲茶，見他定定入神，以為是受打擊過重，猶豫問道。

周醒倏地抬頭，看著對方略顯滑稽的山羊面具，站起身，緩步走到對面矮桌前，蹲身定睛細瞧。

“做什么？”小烏龜淡定飲茶，不躲不避，“把持不住了？”

“倒不至于，我對營養不良且從不露臉的女孩，沒啥興趣。”

周醒隨口逗弄。

“那就好，今夜不宜見血。”

小烏龜挑釁道，旋即聲音一頓，“等等，你才營養不……”

周醒一本正經的打斷：“我有個重要問題，到底什么是‘內玄府’？”

“……”

小烏龜一歪頭。

合著說了半天，周醒連這種常識問題都不知道？

“回去多看看書。”她無奈道，從儲物香囊中摸出本《內玄府·人神感應篇》，遞給周醒，語氣又軟化幾分。

“也許是我苛刻了，天云國這等小地方，只有極差的瑞獸圖，并未涉及到此等知識，也是必然。

“書借你了，想起要還時，送回來。”

周醒道了謝，接著道，“這是下逐客令了？可我還有別的事求助。”

小烏龜：“……”

她抬起頭，一雙隱藏在面具下的桃花眼，和周醒對視，語氣不無疑惑的反問：“我有這么慷慨嗎？居然會‘自愿’幫你那么多忙？”

“也許你就這么慷慨呢。”

“厚臉皮。”她撇嘴道，“快說，我困了。”

周醒飛快從儲物袋中，掏出塊暗紫色、隱隱帶著水與火兩重氣息的晶石，拍在桌上。

又從眉心喚出飛劍，暫時切斷了與飛劍的聯系。

“幫我重鑄飛劍，你會嗎？”

“粗通煉器，并不精，你若相信，我可以一試。”

“我自然是信你的。”

相比這幾年月犬堂新組建的班底，周醒肯定更傾向于什么技藝都會億點點的少女。

“我更希望你不信。”小烏龜收起茶爐茶杯，熄滅炭火，拿起桌上材料，“水火玄晶，筑基之下的頂尖煉器材料，沒少攢錢吧。”

“是啊，玄武司寶庫中十幾年壓箱底的材料，一直沒人兌換，我把這幾年在外賺的功勞都用了，還補上不少靈石，你別給我煉壞了。”

小烏龜沒回應，而是緩緩起身，示意身邊傀儡：“送客。”

天快亮了。

后半夜的小雪，也已停了。

天氣寒涼，雪風飄卷，但不論是一身酒氣卻全然不醉的周醒，還是身穿白裙的少女，都沒有絲毫怕冷的感覺。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

“快送客！”

小烏龜聲音加大幾分。

一晃神間，四道黑影圍了上來。

架著周醒，左擁右抱，往門外走去。

臨出門前，小烏龜還是嘆息一聲。

揮揮手，示意傀儡停下。

“你說吧……看來新的一年，你是打算將厚臉皮貫徹到底了。”

周醒眼睛一亮，鄭重拱手，很有誠意的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