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請你說,解釋一下,為什么突然那么多鳥跑,飛到我們白界了。”忠厚嘴角輕微抽搐,又涂抹掉一個錯別字,長嘆口氣將寫好的信件交由灰頭信鴿。撲棱聲響過后,鳥羽揚帆蕩漾窗前,平穩(wěn)落在白紙上,眨眼之間不見蹤影。
“啊--”他仰天悲鳴從椅背滑落,半個身子平躺桌底,周遭環(huán)境邋遢,物件也隨意擺放,本人同樣不修邊幅地將雙腳一上一下搭在何年文件,這卻是他特意調(diào)整半分鐘的舒服姿勢。
盡管如此,他瞥一眼便能看到完全不符合這房間風格的干凈白紙,標題赫然呈現(xiàn):《關(guān)于白界東南一帶錦鯉鳥大量遷徙事件緊急處理預案》
疲憊與困倦瞬間縮進角落,他猛然起身,卻忘了還在桌底,“哐當”一聲,劇烈疼痛席卷額頭,更糟糕的是,期間還同時帶有短促敲門后的魯莽,辦公室門也“哐當”一聲,擁擠人群慣性摔倒。
沒等忠厚反應過來,爭相討論的激烈就熙攘著地將其埋沒,一時之間叫罵、糙語聲不斷,甚至伴隨鏡片碎裂和勸架的響動。
微曦初露,忠厚仿佛置身被清風吻過的夢境,面無表情,軟綿綿回應著“是”“好”“別打架”之類的話,甚至沒了脾氣,任由手下人搖晃自己。
“都讓開!”門口傳來尖銳孩童音,室內(nèi)逐漸暗淡冷清,女孩叉腰略微擡頦,嘶啞命令道:“出去。”
其他人無動于衷,忠厚這才回過神,緊盯著面前情緒激動之人,他立馬放開手,尷尬賠笑,“非常抱歉!我,我,我……”
“行了,都先出去。”
“是。”
忠厚重新回到座位,伸了個長達百年的懶腰,女孩為他換來寶貴的喘息時間,剛想道謝,卻猛然認出此人,“澤雅?你不是……”
“我不要那個討厭鬼當我爸爸,給我換個溫柔可靠點的。”
“……”
身后晚來的生活阿姨急切靠前想要解釋,誰知他突然雙拳震翻墨水瓶,皮笑肉不笑地回頭指向澤雅,厲聲呵斥道:“把她給我送到恩德那去!”
純白土壤如放久導致干巴的顏料瓶,易裂且呈塊狀,與其不同的是,即使土壤兌水潤濕,過不了半天便亦會如此。
大概率是因為“鬼欄”--世界盡頭手牽手圍繞一整圈的鬼魂柵欄,它們與白界色彩相同卻對其萬分排斥,無情吸掉白界所需的水分。活像一個嬰孩貪婪吮吸乳汁,或是一位母親僅能靠觸碰血液余溫傳達分別多年的思念。
總之,錦鯉鳥這種害鳥遷徙過來后,鬼欄對水分的汲取愈加嚴重。
忠厚圍著棉圍脖,與周圍的短袖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他耐心聆聽淵博館的學者們分析:“錦鯉鳥通常只吃獸肉,興許是長毛期老鳥不愿被吃逃離了,由于長久的饑餓,它們迫不得已找到最近的第九孤兒院……”
“我知道了,那里孩子不夠吃,所以他們跑我們這邊來了。”他一本正經(jīng)冷臉認可。
“您是對的,第九孤兒院只有十幾個孩子。”學者畢恭畢敬反駁,在他眼里,縱然掌權(quán)者只是開玩笑,也絕對不能否認,“幸運的是,據(jù)我所知,他們來這邊并沒有吃人,反而大部分意外掉落青蛛河里,沖出鬼欄外了。”
事實上,忠厚不會開玩笑。或者說,他并不理解什么是玩笑。
另一位學者補充道:“但長此以往,白界土壤的干旱問題……那群鬼魂似乎并不歡迎錦鯉鳥,我的大人。”
“唉,隨便你們吧,在總院長的怪罪信寄過來前把事情擺平就好。”正轉(zhuǎn)身要走,背后負責調(diào)查情況的手下趕來,那人雙眼充血,似乎瞧見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許久,他才緩過神來,吞吞吐吐道:“孤、孤兒院的錦鯉鳥尸體,都、都沒有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