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你跑什么呀”
老丈一邊跨進門口,一邊抻著脖子朝外喊
那老丈把手里的藥材放下,沖著姜黯直搖頭:“你們在老叟這住了七八天,這些小姑娘得來了五六天,老叟這醫館吶,從來沒這么熱鬧過”
姜黯笑道“我小弟生的好,小姑娘都來看他”撇撇嘴道“沒一個是來看我的”
“你們姐弟倆的模樣都是生的一等一的好”
趙寅是實打實的美人,姜黯拍馬也趕不及,但是門盤大臉,長相大氣,是老人們口中的有福之人。
“除了第一天的那幾個壯士,這些天都只有你們姐弟倆,你男人呢,孩子呢?”
那老丈忽而問那幾位壯士的事,姜黯隨意編了段謊話給圓過去了。但她這般年紀沒有成親生子確實不常見。
“唉,這不是為了小弟嗎。長平一戰,爹和我男人都死在了戰場上,不久娘也受不了,隨我爹去了。可憐我一個女子當時拉扯著我兒和小弟兩個孩子,生活實在不易,后來,后來,我兒就丟了”
姜黯炒著菜,此時背對著老丈低著頭,老丈看不見她的神態,只能聽見她聲音的哽咽“于是我就立志一定要把我小弟培養成人,才不負先父母在天之靈啊”。
老丈也嘆了口氣“唉,這群秦國蠻子……”
姜黯之前為了省錢,提出為老丈做飯來抵消他們姐弟倆的飯錢。老丈本來還猶豫,但一嘗過姜黯做的飯菜,立刻就答應了。
“真是個好姐姐啊,長姐如母,你弟弟有你這么個姐姐真是好福氣”老丈贊嘆“你小弟呢?可有婚嫁?”
“我小弟現在還小,他只是長的比旁人高些”
“都是你這個姐姐養的好啊,這些年一定很難吧,難為你了”
姜黯忽然看到遠處走來的趙寅,把話題又轉回去,聲音略帶擔憂道“我小弟這個臭脾氣,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以后有沒有姑娘肯要”
“誒”那老丈擺擺手“你弟弟生的好,以后肯定不愁婚嫁,現在不就有好多小姑娘為了見他一面爬墻頭嗎?”
趙寅只是對不熟的人話少,顯得冷冰冰的,其實還是個半大小子,愛說愛笑喜歡打趣人還有一點傲嬌。逗一逗他,通過一些細微的小表情小動作洞悉躁動與外放,成為姜黯每天的樂子之一。
路過的趙寅一臉黑線,相處這么些天他算是發現了她的嘴里沒一句正經話,她若是不想回答的話,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你繞過去,你還樂呵呵的。
然而她卻對此很自豪“我是策士誒,本來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真話假話不分,你這么說,我就當你是夸我了”
做熟飯姜黯進屋叫趙寅吃飯
“快去吃飯啦”
姜黯見趙寅豎起一個胳膊阻隔外面,把頭藏在那個胳膊后面。樣子像是在賭氣。
姜黯在哪邊他便把腦袋轉到另一邊去
“你在氣惱什么”
“你不過略施小計,我就每每沉不住氣,如此何以成大事?”
“喲,看出來了啊”姜黯順勢坐在他對面
姜黯一直都知道這孩子很聰明,就是年紀小,少些歷練磨性子
“成大事首先要哀樂不能入其心,遇到點事就放心里,還因此懲罰自己不吃飯,是成大事的人嗎?”
姜黯和趙寅出來時,老叟已經把飯菜擺了一桌子。
吃飯時姜黯與老叟胡侃“您這么大年紀了,沒個親人?”
老叟黯然“我有妻子的……我有妻子的……”
他停下不在吃飯,蹣跚著從屋里寶貝的拿出一幅畫像給姜黯他們看
畫像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花大價錢讓人畫的,實在不像是這么個小醫館能有的。
“這是我妻子”他眼角的皺紋笑開了花
“是不是很漂亮?”他珍視的擦著那畫像
“你老妻故去了?”
“嗯”老叟眉目有些苦澀
他把畫像又收回了屋里,走出來道:
“我原本是一斥候,被敵國抓住,嚴刑拷打,九死一生。我老妻誤得了消息,以為我死了,傷心之下,一病不起,她想要自盡,幸得鄰里勸慰,才保下一條命來。但也未息了這個心思,只是想著為我誕下孩子,再去黃泉路上尋我。好在我拼著一身剮逃了出來。可是她卻傷心過度,留下來病根,孩子沒保住,前些年也因舊病復發,去了”
老叟自嘲道“可憐我學醫半世,仍沒有留住她”
聽完這個故事,趙寅沉默不語
回到屋里,趙寅仍是久久不發一言,姜黯詢問道
“你怎么了?從剛才就不發一言”
“相濡以沫,相呴以濕的感情很令人動容,不是嗎?”
“即使兩人面對那么大的磨難也沒有背叛彼此”
“哈?你喜歡聽這種?也是,不離不棄的真情真是少見”
時下民風彪悍,道德約束很低,男女即使在野地茍合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啊,我姜某人也是羨慕的很吶,白頭終老,哎,留到下輩子吧,這輩子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