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少官員便來拜訪,他們要打探打探這個姜非命到底是什么來頭,能讓魏王一下子給與她這么大榮寵。
博聞師,君主的學術顧問,這個官職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卻是君主近臣,魏王今后要干什么,跟這個人有很大的關系,就算此人沒什么背景能力,拉攏拉攏也不會吃虧。
但是姜非命早早的便離開了府邸,叫這些人撲了個空。
姜非命要想集權就必然會傷害這些人的利益,就算現在交好早晚有一天也會交惡,屬實沒必要。
姜非命去了信陵君府,現下的士人大多奔走宣傳自己一家之主張學說,通過說服君主實行自己的主張而強國,來證明自己的學說才是真正的治國之道,若是君主不肯用,便離去。而姜非命不同,她奔走相告的正是強國之道,此道無定式,根據各個國家國情不同而加以調整改變。各國大同小異,要想強國必先集權,要想集權必先鏟去只手遮天的權臣。
她在平原君府和流浪的這些年,對天下形式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有封地的大臣公子,在封地上可以享受人事行政稅收等權利,這些封地是世襲的,久而久之,國君的地盤會越來越小,臣子的地盤越越來越大,并且相當于一個割據小國,有著凌駕于王權之上的特權。
譬如以四公子為例,平原君府的下人竟然直接把去收稅的趙奢給轟出來了。春申君掌握楚國軍政大權十好幾年。孟嘗君的食客中,逃犯、罪人大有人在,封地幾乎變成了犯人們的避難所。他又因一己私怨跑到魏國,聯合秦、趙、燕一同伐齊,當時齊國幾乎被滅亡。信陵君手下的人才隊伍甚至比國君本人還要強大,秦軍包圍邯鄲時,他竊符殺將、領兵救趙,雖然結果并未造成多大的亂子,然而行為卻是極其惡劣。這些人全都是國家的“毒瘤”,立功必須受爵,犯錯卻不輕易受罰,他們是游離于王權之外的存在,而且由于身份血統的特殊性,他們在政權體系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如果愿意,他們甚至比一般權臣更容易篡權。
她今日對魏王這番說辭,稍加修改他日照樣可以用在其他國家,但具體操作卻迥然有別,對魏國來說首先要除掉的便是信陵君,然而在四公子中,信陵君是真正的求賢若渴,姜非命卻不得不先拿他開刀。
姜非命進了信陵君府,看見室內雜亂不堪,一地的酒壺,器皿,絲衣,幾位寺人在一旁彈著琴鼓著瑟,幾位美人簇擁著的那位男子,胡須雜亂,眼眶深紅,胸口的衣服凌亂,但他的冠卻很正。
姜非命清聲道“信陵君請聽召”
信陵君老老實實走到姜非命面前跪下聽召
“我王召,收信陵君封地,但念其勞苦功高,允其終生住在大梁宮”
魏王曾擔心信陵君心里憤懣,借助那些門客的實力,怒而攻魏,道
“這……萬一他如孟嘗君一般……”
姜非命卻說“王上不必擔心,信陵君必不會如此”
信陵君心系魏國,必不會如此
信陵君拿起王召,轉身就走
眾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感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
嗚呼哀哉,他魏無忌這一生為國,從無二心,曾率五國之師叩關攻秦,卻被自己國家的君主,自己的哥哥所不容!
姜非命看著他的背影和滿地凌亂問他“信陵君可有什么話說”
“我無話可說,無言可辯”
信陵君對魏王還是心懷怨懟
一美人把他拉回去,信陵君順勢抱住她,往前踉蹌兩步拿起案上的酒壺癡笑道“哈哈哈,美人,美酒,何事不逍遙!”
姜非命沖著信陵君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離開
無論什么罪名他都受著,無官一身輕的信陵君,天天與賓客們喝酒,玩女人,似自虐似的消耗著自己的生命,放縱自己醉生夢死,得過且過,什么天下大事,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憂患意識,什么保家衛國,都被他丟棄一旁。他的內心快要痛苦而死,然而他卻連一點難過的樣子都不能表現出來。那份赤誠的家國夢被深埋心底,每當夜里夢醒時分,他再將它們翻箱倒柜貴的從心底拾起來,與之緊緊相擁,絕望而又不甘地失聲痛哭……
經此一遭,朝中大臣都猜到了姜非命的立場,原先相互攻伐的,竟不約而同的把矛頭指向了姜非命
誰會舍得把享受了幾代的特權拱手交出去?
“你身為一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為何來這,這朝堂不是你一女子的置身之地!”
“王上,依我看她不過一沽名釣譽之輩,王上快快把她趕出朝堂去!”
質疑的聲音此起彼伏,魏王也有些猶豫
“我之官職乃是王上親授,你們質疑我無能,難道是在質疑王上的識人之能嗎?”
眾人自然不敢質疑王上,姜非命一句話出口,朝堂上大半人已息了聲
“我雖然身為女子,但也是憑本事拿俸祿吃飯,而你們卻如此抗拒我進入朝廷,難道你們懼怕一女子?若是諸位男子的心胸只有芝麻綠豆大小,是女子便棄之不用,那我倒知曉為何魏國一直變弱了!”
魏王適時出聲“好了!此時容后再議”
之后談的幾件事無傷大雅,朝堂上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