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河邊,一片鴉雀無聲。
不管是陳青狼的兩個手下,還是阿蓮,都傻了。
世間的事兒,還有這么峰回路轉的?
陳青狼一反先前殺氣騰騰的模樣,將劍藏到身后,咧著一張毛嘴,憨憨的笑了起來。
“方哥,你只要跟少……弟弟說,你就是我親哥。”
方圓坐在涼亭的臺階上,拍了拍身邊空處。
“小陳,來,當自己家一樣,隨便坐。”
陳青狼臉上的笑容一僵。
這是當真了。
剛剛還是老陳呢,轉瞬之間,便又給自己降了半輩。
他笑呵呵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臺階上掃了掃,依言坐了下來。
可心中早已將方圓的親人問候了個遍。
更是打定主意,只要問出來,定要打他一個狠的。
方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箜篌姑娘明日離開紅城,要到且蘭去,只怕不會再回來嘍?!?
陳青狼不滿的撇著嘴:“沒說一樣!”
且蘭國在枳子洲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國吧,卻也有數千里疆土,人海茫茫,上哪兒找去?
“嗯?”
方圓拖長了鼻音,道:“不耐煩?”
陳青狼猛地吸了一口涼氣,然后綻開一個自以為已經足夠親和的笑容。
“方哥,您說,我不開腔了。”
方圓滿意的點點頭,道:“至于去哪兒嘛,箜篌姑娘囑咐過,不能說出去。”
陳青狼愣了半晌,忽然暴起。
“你玩老子是吧?”
方圓老神在在的看著他,一臉嫌棄之色。
“就這點兒耐性?也是,難怪箜篌姑娘看不上你,她那般沉靜的性子,與你確實天差地別?!?
陳青狼沉著臉,怒道:“要么你就直說,要么我干脆揍你一頓,然后自己到水晶坊去問,了不起寸步不離的跟在她旁邊,我還就不信了!”
“呵呵……”
方圓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而后雙手攏進袖子里,道:“以我對箜篌姑娘的了解,她若是不愿引起注意,只怕現在已經走了,要不你去看看,然后再回來,我還在這兒等你?!?
還真別說。
箜篌幾乎一直在方圓的注視之下,尤其是行事方式。
方圓既然囑咐過不要驚動任何人,而她又已經知道了方圓的真實身份,只怕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
因為多留一刻,便會多一分的風險。
方圓在掩飾自己的身份,這在麾下不算是什么秘密。
至于為什么,箜篌則不會去想。
只需要配合就是了。
而事實證明,方圓的估計沒有錯。
紅城南門,一輛馬車碾著白雪南下,車窗邊,一名女子回望著紅城,淚如雨下。
陳青狼煩躁的坐了下來,大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撓著頭皮,怒道。
“那你說怎么搞!”
方圓終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之所以抽渾打科這么久,為的就是令陳青狼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的重要性。
只有配合自己,才能得知箜篌的消息。
他笑道:“陳兄,請問貴庚?!?
“十九,怎么了?”
“嘶~”
方圓驚得上半身往后傾斜,瞪大雙眼,像是在看新物種一般。
雖然他知道陳青狼年紀不會太大,但還真沒想到他居然只有十九。
“你這是十九歲?說是三十九我都信!”
陳青狼瞪了他一眼,故意粗著嗓子,不屑地道:“哄你做啥子,你又不是箜篌姑娘?!?
“……”
方圓想了想,也確實是這么個道理。
不過嘛,即便陳青狼年紀尚輕,但要在三十歲之前登天臺,也是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大凡修行世家,皆不會讓族中走修行路的子弟太早破開后天境。
而是要在凡夫九品時盡可能的自斬,將道基鑄得穩固無比,才能破境。
故此,陳青狼現在還是九品境界。
甚至比起身旁的阿蓮,還要差上一些。
“自斬幾回?”
陳青狼瞇起眼,望著方圓的眼中有些戒備。
自斬次數對于外人乃是絕密,不乏有天才因道基穩固的事情傳出,被敵對勢力扼殺的例子。
方圓啞然一笑,道:“換個問法,你有把握在什么年歲登上天臺?”
“十幾年吧……”
陳青狼的口氣有些不確定。
畢竟這種事情誰也不清楚,修行路上多風波,說不得哪一天,他就會死在某一處窮山惡水之中。
方圓毫不意外。
登天臺對于修行人而言,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至于走武夫路的,任你何等天賦,最高也就是先天九品。
“可十幾年以后,你已經過了令尊定下來的年紀?!?
陳青狼嘆了口氣,頗有些頹廢的靠在涼亭柱子上,道:“誰說不是呢,我老子那人是這個德行。”
“我可以助你?!?
方圓含笑望著他。
陳青狼啼笑皆非的仰天翻起白眼:“你一個半點修為沒有的家伙,跟我說這個,真把少爺當傻子了?”
方圓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碗靈教給自己的自斬之法。
當然了,只是總綱。
可只要是修行人,一聽便能分辨出這其中的真假。
陳青狼寬闊的身體猛地彈起,臉色說不出的鄭重。
天下間沒有白吃的午餐。
方圓要幫自己,自然有他的條件。
“條件你開?!?
“給我當護衛,我助你登天臺,包括未來見到箜篌,至于能不能打動她,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護衛……”
兩名隨從臉色大變,異口同聲。
“好大的膽子,少主給你一個紈绔當護衛,想錯了你的心!”
陳青狼卻出奇的冷靜,他揮了揮手,止住手下的話。
他雖然性格疏懶,卻不是蠢人,方圓的名聲他略有耳聞,與今日所見完全不同。
甚至是天差地別。
他手里有這樣的自斬之法,自己難道不會用?
顯然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在裝犢子,道基說不定斬得比自己還要渾厚了。
“多久?”
方圓想了想,才伸出一根手指,道:“我還要在紅樓待上一年,便以一年為期。”
陳青狼鼻尖微微見汗。
這家伙茍了這么久,只怕是有大敵,方圓說的時間越短,也就代表著這一年越危險。
否則,憑什么一年就能搞到這么好的自斬之法?
這無異于拿命去賭。
“為什么選的是我?”
方圓望著他,本來想說因為你傻實在,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看你順眼,行不行?”
陳青狼翻了個白眼,道:“行,干了!”
“我明天回家把祖宗牌位抱來,當著你的面發誓,我老子那邊也會說好,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就是?!?
“少主不可!”
方圓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風輕云淡的道:“這兩個人,宰了吧,我的事情現在還不能傳出去?!?
陳青狼聞言大震。
他的兩名侍衛更是一身冷汗。
少主他不會……
至于阿蓮,早已經傻了。
老天!
這個翻手為云覆手雨的家伙,真是公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