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提著酒壇下了紅樓主山。
即便是已經(jīng)入境成為凡夫九品上,卻還是走得慢極了。
先前這頓酒里,他什么也沒說,停春亦然,可她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方圓心中并不懊惱,反而是一片平靜,便如同紅樓群山之間的沉默。
沒有人生來就要堅(jiān)定選擇自己。
除了已經(jīng)故去的應(yīng)侯,以及侯府后山道觀中已經(jīng)換上了道袍的母親。
停春只是更愿意選擇她的親人罷了。
方圓雖不能感同身受,卻十分理解。
只是這樣一來,兩人之間便是南轅北轍了。
眼前是離火峰。
梅子的修行之地紅樓弟子幾乎都知道,但卻鮮少有人敢來造訪此處。
躲還躲不及,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故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方圓也算是開了先河。
方圓心中也不免打鼓,在他認(rèn)識的女子當(dāng)中,數(shù)梅子樓主最不講道理同時(shí)也是修為最高的。
已經(jīng)吃了兩袖子了。
他提了提手中的酒瓶,底氣頓時(shí)足了許多。
吃人嘴軟,以梅子樓主的性格,只要喝了這魯?shù)孛疲趺匆膊恢劣谠僬易约旱穆闊┝恕?
離火峰常年只有梅子一人居住,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山路了。
整座山上雪松密集,直到半山腰,便成了一片光禿禿,不得不說也算是一個奇觀。
方圓想了想,還是選擇了直接登山。
以梅子樓主的修為,自己此刻只怕早已被發(fā)現(xiàn)了,若是沒能發(fā)現(xiàn),多半是醉了,就算自己怎么呼喊,也不會有回應(yīng)。
方圓運(yùn)起靈力,傳入松林之間。
上山并不好走,大雪封山,加上亂石嶙峋,普通人是絕對上不去的。
好在方圓已經(jīng)入境,故此還算輕松。
這片松林十分靜謐,偶爾傳出幾聲鳥叫,更顯得清幽。
讓方圓感到意外的是,這些雪松的樹干下方多是焦黑一片,就像是被一場山火燎過一樣。
離火峰……
看來是座火山。
地底的溫度一高,曠日持久下,樹根雖然不至于枯死,卻也逐漸炭化,才形成了這樣的景象。
可梅子一名女修,為何要選這樣的地方長居呢?
方圓想起了碗靈前些日子的話。
天生陰體?
方圓瞇起眼睛,蹲下身來,右手并指如劍,刺破了地表的冰層,捻起些許泥土,雙手抹開后,在鼻尖下嗅了嗅。
與表層的冰面不同,地表下的泥土溫暖極了,同時(shí)帶著一股濃郁的硫磺味兒,但走上林間,卻一點(diǎn)兒也感覺不到。
這便說明,這離火峰的熾熱氣息被徹底的封閉了起來。
至于是為什么,不言自明。
若梅子當(dāng)真是陰體,卻又能安然無恙的在修行路上走到現(xiàn)在,有天地之威壓制是唯一的方法。
似這種天地生成的體質(zhì),只有天地間的力量才能壓制。
火山之上烈陽氣息渾厚,是可以做到壓制陰體的。
但這樣一來,便無可避免會沾染上另一種東西,那便是火毒。
但凡是極端之地,待得久了難免會染上一定的特性。
梅子若真是陰體,強(qiáng)行以火氣鎮(zhèn)壓,看似太平無事,其實(shí)反而會使得體內(nèi)極熱極寒兩種氣息逐漸侵蝕肉身。
說是飲鴆止渴也不為過。
方圓站起身,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酒瓶,似乎猜到了一些東西。
南北天下好酒之人極多,尤其是走江湖的武夫修行者,沒幾個不愛這杯中之物的。
但卻絕不包括像梅子這樣的女修。
退一萬步講,就算梅子當(dāng)真好酒,也不會如此的嗜酒如命,一年到頭幾乎都將自己灌了個爛醉。
莫非是以烈酒壓制體內(nèi)火寒兩種氣息對沖的痛苦?
方圓垂著眼簾。
很有可能!
方圓打開識海,小心地賠笑道:“碗碗仙子~”
美人碗沒有絲毫的動靜。
過了許久。
方圓苦笑著退出識海。
這是下午將碗靈給得罪慘了,以她的脾氣,最起碼一兩個月內(nèi)是別想找她幫忙。
不過自己的猜測如果沒錯,梅子身上的火毒與寒毒積累已經(jīng)很深,也不急于一時(shí)。
要是碗靈能解決這東西,可就算是徹底將梅子樓主拉到了自己的船上來。
未來的相處中,方圓也不必太過難受。
沒過多久,方圓出了松林。
后面這段路,才是真正難走的。
光禿禿的山石上覆蓋著堅(jiān)冰,十分滑溜,又沒有什么可供借力的地方。
方圓只能走一步便將手掌插入冰層,作為山上的階梯。
可這樣下來,即便是有靈力包裹,方圓的手指上也鮮血淋漓了。
這滋味兒并不好受。
面前的冰層中有一片火紅的羽毛。
方圓停下腳步,仔細(xì)端詳了片刻。
這枚鳥羽十分光滑,且透著一絲絲紅暈,若非如此,夜間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方圓抓破冰層,將其擇了出來,放在手心。
微弱的紅色光澤流轉(zhuǎn),顯得其十分不凡。
難道是靈獸羽毛?
方圓將其裝進(jìn)懷里,繼續(xù)往上攀爬。
直到他幾乎有些堅(jiān)持不住了,才登上火眼邊緣。
離火峰頂是個火山口,中心往內(nèi)凹陷進(jìn)去,剛剛站直身體,方圓便發(fā)現(xiàn)了一座木屋。
不用想也知道,這只能是梅子的住處。
總不能跑到火眼里頭去吧?
方圓擦去右手上的鮮血,清聲道:“樓主,方圓來了。”
沒人。
“嗯?不會醉著呢吧……”
方圓想了想,這個可能極大,就梅子那個喝法,處于爛醉之中他一點(diǎn)兒也不好奇。
進(jìn)去看看!
方圓一步步挪向木屋,小心翼翼的從門縫朝里面打量去。
什么也沒看到。
越來越進(jìn)……
直到門口,方圓弓著身子,歪著頭,一只眼朝門縫里瞥去。
床榻之上,高山幽谷,微弱的燈光下,一具象牙般的潔白藝術(shù)品橫陳著,其上還散發(fā)著淡淡的紅暈。
果然是喝醉了。
“嘶!”
方圓短暫愣神之后,連連退了好幾步,捂著自己的嘴,一點(diǎn)兒聲音也不敢發(fā)出來。
雖然是無異,可這要是將梅子驚醒。
啥也不用想了,必死無疑!
方圓躡手躡腳的往后退去。
“唳!”
一道清越的鳴叫在身后響起,與此同時(shí),一只火紅的翅膀?qū)⑺蕊w出去,目的地好巧不巧,就是面前的木門。
嘭!
木門支離破碎,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壞了,這下徹底解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