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太子說得的確沒錯，當初自己信了他們的話，一腔熱血地跟著去請愿，又一腔熱血地當場指責太子。

本來以為自己的行為是為國盡忠。

得罪太子也就罷了。

可這些官員們看到太子如此狠辣的手段，居然就這么放棄了自己。

他們的嘴上說的，是將自己外派到地方，保護起來以免遭受太子的事后報復。

可自己也不是傻子，從京官平調到地方，還是靠近邊鎮而且還發生叛亂的地方。

這不就相當于變相地將自己發配出去了。

朱厚照看著這個曾經熱血到敢跟自己抬杠的年輕人，此刻臉上充滿了落寞和失意。

他也來興致了，他就喜歡用這樣的人。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以前這個劉煜對自己來說沒有太大的收買價值。

因為他仕途太順，又信了士人那一套，自己收買他，也得不到他的真心。

但現在可不一樣了，他之前得罪了自己，現在又被文官拋棄。

被發配到這種地方，當一個小小的七品推官，也沒人敢將他調回京城，他對自己的仕途應該感到絕望了吧？

自己正好可以將他再撈回來。

“你也用不著灰心，你過去的政績和能力，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我倆這么有緣，能在這碰上，也算是緣分。”

朱厚照話一說完，劉煜眼睛立刻明亮了起來。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太子想幫自己！

劉煜激動得說道：“殿……公子！您真愿意幫我嗎？”

“可……這是為什么呢？我過去還得罪您……”

“欸！說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當時的情況誰也怪不得，你也沒錯，我也沒錯，只不過都是被小人蒙蔽了而已，你說對吧？”

朱厚照的意思，蒙蔽自己的，當然是安化王，可蒙蔽劉煜的，自然就是那些文官了。

這是要求他表態，你認不認可這幫文官是小人？認可我就幫你。

這么一說，劉煜也聽出了朱厚照的弦外之音。

但是劉煜遲疑了，他從小受的教育，可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承諾。

因為這幫人雖然拋棄了自己，可無論是自己的老師，還是舉薦人，對自己都是有恩的。

“這……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何況，都是對我有恩之人，微臣也不應該將他們歸入小人之列。”

朱厚照這么一聽就明白了，這小子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還替別人說話呢？

但轉念一想，這樣的人才更值得重用不是嗎？

若是遇到點事就立馬變節，那才是真正的小人行徑。

朱厚照也不再這個話題上繼續為難他，轉而問起了邊鎮的情況。

“現在慶王府和寧夏周圍是什么情況？我聽說反賊已經攻下寧夏鎮了？”

一說到正事，劉煜立馬收起了哀傷的表情，嚴肅地說道：“回……公子，寧夏鎮不是被反賊攻下的，是他欺騙了寧夏的總兵，在宴會上謀害了一干重臣，然后趁亂占據的寧夏鎮。”

“而附近的鎮守總兵和地方兵丁，也都紛紛奉詔討賊，如今慶陽各處都在集結兵力，位置較近的靖虜衛和延安府的大軍已經在城外集結了。”

看來各地的反應還挺迅速的，搞不好自己那兩萬大軍還真沒法及時趕到。

大軍的行軍速度，在自己想盡各種辦法提速之后，也最多保持在每日50公里左右。

長途行軍，這個速度基本上已經是極限了，就算最后一兩天來個急行軍，到達慶陽府，起碼還得半個月。

雖然自己出來的目的不單是為了鎮壓安化王的叛亂，但是拿安化王給這兩萬精銳練練手也是好事啊。

朱厚照繼續問道“那你們這些衙門里，現在都是什么情況？”

劉煜略微猶豫，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其實，各地的官員都不希望您來邊鎮。”

朱厚照點了點頭，“這我知道。他們想什么招了？”

劉煜略一吃驚，這種事太子都能知道了？

于是劉煜更加坦誠地說道：“其實，主要有兩個法子，一是他們積極剿賊，趕在您來之前平息叛亂。”

朱厚照笑意更甚，我早就預判了你們！

大概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整頓邊務的旨意吧，你們就是提前剿滅了安化王也沒用。

“其二，則是……他們最近在收集各個大戶人家的姑娘，還有各地的珍寶。”

朱厚照一愣，“啥？這是怎么個意思？拿姑娘就能對付我了？”

“額……大概是他們聽說了您過往的一些消息，所以打算用美人和財寶，就在慶陽府留住您，讓您……留戀在溫柔鄉里。”

朱厚照一腦門的黑線。

“啪”地一聲。

拍著桌子說道：“放肆！這幫蠢貨拿我當什么人了！”

劉煜一看太子說這樣的話，心里頓時一松，看來太子果然只是表面荒誕。

結果朱厚照繼續說道：“他們都找了些什么樣的姑娘？我可先說好了，不漂亮的我可不要！”

劉煜一見太子居然就這么上鉤了，趕忙勸阻。

“殿……公子不可啊！你可千萬不能收這些姑娘！”

“啊？為啥？難道這些姑娘里有刺客？”

朱厚照疑惑地問。

劉煜解釋道：“那他們還沒有這樣的膽子，姑娘們是沒問題，問題在老百姓身上。”

朱厚照最煩別人這樣說一半留一半了，不耐煩地說道：“有話就直說！謎語人滾出大明！”

劉煜這才繼續說道：“他們送姑娘送財寶是為了試探您，如果您真的收了，他們接下來就會在民間大肆搜刮，甚至有可能會強搶民女……而且，都會以給您上供的名義去做！”

朱厚照臉立刻就黑下來了，我特么就說，為什么歷史上的自己名聲這么臭……

除了修史的人沒安好心，這幫官員也沒一個好東西。

“他們敢打著我的名號干這種事！”

見朱厚照動怒，劉煜繼續勸道：“他們有的是盤踞多年的地頭蛇，有的是背景深厚的世家大族，這些事又牽扯著您，一般人是不敢管的。”

“所以我勸公子，千萬不能上了他們的當，如此一來不但百姓受苦，對您的名聲也不利啊！”

朱厚照點了點頭，本來他是真有點動心的，有人送美女還不樂意嗎？

敗壞名聲他倒是不在意，這玩意兒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等自己將軍權抓牢，能將所有敵人殺穿幾個來回之后，這名聲自然就好起來了。

不過牽扯到這么多百姓，他就于心不忍了。

只能遺憾地與美人失之交臂了。

“那你知不知道反賊有多少人？他們發的檄文，有沒有人響應？”

“回公子，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又如此賢明，百姓們的日子過得也尚可，因此并無一處響應反賊。

而反賊的人數，據估計……大概在七八千人左右，但是因為奪取了寧夏重鎮，他們距城而守，一時也無法攻打下來。”

朱厚照一聽只有七八千人，側面也印證了他對邊鎮情況的判斷。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劉煜，陰測測地說道：“哦？不是說他已經騙殺寧夏的總兵，并且掌控了寧夏鎮，怎么才七八千人？

就算他自己起兵造反的只有兩三千人，那寧夏鎮的兵力也只有五六千嗎？”

劉煜大驚失色，他好像不經意間暴露了十分重要的問題，心里緊張到不行，一時訥訥不知所言。

朱厚照看他這樣子也是覺得好笑，這家伙敢當眾罵行桀紂之君，大不敬的罪在大明可是能千刀萬剮的。

這種事都敢做，怎么反倒對這種人盡皆知的秘密，如此慌亂。

“行了，用不著這么害怕，邊鎮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了。

不就是名義上有七八萬兵力的重鎮，實際可用之兵十不足一嗎？”

劉煜這次是徹底震驚住了，這么驚天動地的漏洞，太子居然早就知道？

出于為官這么多年的敏感性，他立馬察覺到，太子恐怕不止是來平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