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外在權力和內在力量

我們每個人本自具足，內在本來就具備成功所需要的潛能和資源；每個人原本就足夠好，可發展為富有感應力、充滿活力、能充分展現自我的人。你能將這些潛能發揮到什么程度，取決于你選擇用怎樣的生命立場與外在世界的人和事物相處。

然而，不管在生命中取得如何輝煌的成就，我們每個人最終都會走向生命的終點，死亡是每個人不可避免的結局。從我們呱呱墜地離開母體溫暖的子宮開始，就面臨生存的焦慮和死亡的威脅。我們每個人為了克服存在焦慮或根本焦慮的威脅帶來的無助狀態，發展出一些態度和特性，可歸類為兩種完全不同的生命立場，那就是外在權力和內在力量。

外在權力指的是一種掌控外在世界人和事物的態度和立場，存在于一個人與外在世界以及與物化的自己的關系里。它的出發點是解決人生中遇到的問題或威脅；目的是通過掌控、掩蓋或抵制根本焦慮，從而滿足內心確定性和安全感的需求；采取的是防衛、控制、物化的姿態。大多數人不自覺地認為它是最有效的，甚至是唯一的方法，因而終其一生都在累積和把持這種權力、掌控力。

而內在力量指的是一種自信地展示并接納自我的態度和立場，主要存在于自己，而不是與外在世界的關系中，是對自己所顯現的一切特質的接納能力。它的出發點是迎接生命中的挑戰，目的是通過選擇冒險面對內在的不確定性和不安全感，從而生發出內在的自信、勇氣和力量。一個人在開發內在力量時，更能夠感受到與他人的親密感。（關于“外在權力”和“內在力量”，在加拿大海文學院創始人黃煥祥和麥基卓的經典專著《懂得生命：在自我探索中成長》中有詳盡、專業的闡述。）[1]

不幸的是，大多數人在生命中往往是非黑即白的態度和選擇。事實上，無論是外在權力，還是內在力量，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在生命的不同階段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然而，現實中我們往往容易進入一個非此即彼的選擇誤區，認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因此，大多數人過往在生命中對于運用和追求外在權力非常熟悉，往往會選擇輕忽內在力量。而很多人在開始個人自我成長之后，往往反其道而行之，過分強調內在力量，貶低或否定外在權力的運用。事實上，在任何情境中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對立面，我們要學習的是根據不同的情境去調整外在權力和內在力量的比重，然后在態度和行動上帶著自我覺察與覺知，自由地在兩端之間移動。

在我帶領的“喚醒內在力量”線下團體成長工作坊中，我常常會用音樂播放機的音量調節舉例：如果你聽的是電音、搖滾樂，你需要把音量調得大些；如果你聽的是小提琴演奏的小夜曲，則需要把音量調得盡可能小些；如果你聽的是流行音樂，則只需把旋鈕調到正常音量位置即可。在生命中，我們需要做的是，當喚醒自己的內在力量后，能夠游刃有余地在外在權力和內在力量之間切換頻道。

前不久，我和我的好朋友“仙女”在電話中分享各自的近況，由于共同的海文學院學習背景，我們的分享都很坦誠，彼此之間的感受很溫暖。聽得出來，她憋了一肚子話要一吐為快，沒說幾句就忍不住開始抽泣。她原本是個淡定從容、磊落大方的人，在自己的行業里也早已功成名就，這些年重心放在追求個人靈性成長上，把自己修煉得愈加仙氣飄飄。

一直以來她都很善于發現并學習他人身上的閃光點，加上她真實、坦誠的個性，她的身邊有很多朋友。她對待朋友一向很真誠，總是想著別人的好，也不愿意花時間和別人聊那些負面的東西。她說，最近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讓她覺得自己太不成熟了。她認為自己的成熟度與年齡太不匹配了，對自己現在的智慧很不滿意。隔著屏幕，我感覺到她內在深深的失落感。

現在她的內心很糾結。最近幾年她很渴望活出真我，也很享受一直以來這種活出真我狀態的感覺。但是最近半年來，她這份純粹的“真”，讓她連續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我對“仙女”分享我的看法，我認為她現在經歷的痛苦，是一個新的穿越的起點，是新的成長的開始。過往“仙女”的另一面是“女戰士”，只不過她選擇不再活出原有的“女戰士”的那一面。真實是一種內心狀態的選擇，而非一種普遍適用的行為模式或人生目的。我期待看到，未來她能在“仙女”和“女戰士”的角色之間自由切換。最后我邀請“仙女”探索一下，在她這種不設防模式的背后存在什么信念？

她看到自己在潛意識中認為，“盔甲”（防衛）是不好的。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存在，讓別人對這個世界多抱有一些信心，不至于對這個世界那么失望。她也看到自己過去幾年一直把生命的重點放在感受過程中，沒想到也不在意會有什么結果。她的分享讓我很感動，我很欣賞她對生命慈悲的出發點，以及對自己敏銳的覺察。

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任何模式的存在，既有好處，也要為之付出代價。一個模式之所以形成，往往是因為過去這個模式帶來的好處大于代價。模式沒有好壞對錯之分，重要的是在正確的范疇運用正確的模式，這是智慧。正確的范疇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當下出現的每一個不同的范疇；第二層意思是在這個基礎上為自己做出選擇，有些范疇你是不需要進入的。

“仙女”補充了兩點，一是對自我固有模式的覺察，二是自我認知的提高，這樣才能做到在正確的范疇運用正確的模式。認知層面的提高，就和生命的成長分不開了。我完全同意她的看法，這就是我現在所帶領的“喚醒內在力量”工作坊的意義所在，它讓我總是能夠在生活中充滿熱情和喜悅。

最近幾年在工作坊中，我總會聽到類似“仙女”這樣的故事，有不少學員因為自我成長的目的開始學習心理學后會進入一個誤區，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在乎滿足自我個人感受，把自我成長完全等同于說自己想說的，做自己想做的，而忽略自我與他人、環境的和諧，往往會把注重自我與他人、環境的和諧等同于犧牲自我。有的人甚至因此失去生活的熱情，變得越來越孤立、封閉甚至遁世，放棄自己社會化角色的責任和義務。

我相信生命真正的成長，包括自我覺醒和發展，是在生命中每個不同的當下自我外在權力和內在力量兩種生命立場的平衡使用，是在自我社會化角色與個體化真我之間的自如切換，正如太極的陰陽八卦圖的變化一樣。如此，我們的生命開始流動，不再固著，充滿靈性、美與力量，我們就能遇見更好的自己，并與對方在關系的相遇中彼此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