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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蕓蕓爾爾
  • 煙嶼Yu
  • 3638字
  • 2024-05-25 10:59:12

我走在去往出版社的路上,為此還換了一身新衣:藍棉襖配加絨褲。我想以這身去迎接小說的出版通知是再合適不過的,但心里多少也藏了不安,畢竟自己的水平還是心知肚明,加上最近發(fā)生的一切都和我脫不了干系。可換個角度想,同齡下的少年又有多少與我類似的經(jīng)歷?

“你好,我是——”

沒等我說完,那女接待便把我領(lǐng)進接待室,她說閩南編輯在上個月就辭職了,我那小說自然要調(diào)入待審區(qū)。我對編輯部的工作一竅不通,自然不敢多言,只得把接待室當(dāng)成休閑房。出版社畢竟是懂待客之道的,盡管地方小,內(nèi)里的書刊還稱得上健全,還置辦了日常用物。總之,我在里面度過了一個悠閑的下午。當(dāng)然,這短暫的閑適已說明一切,可我仍要享受一番,此后的自己可不會再厚著臉皮給出版社送廢紙了。

當(dāng)我走出接待室,門外的天已成灰蒙蒙一片,這是暴雨的前奏,而我的暴雨早已落滿心境,它由血管遍布全身,由內(nèi)向外散著濕氣。我在日光燈下感知到雨的迷離。雨云是女接待的薄唇送出的:“您好,接待室是否符合您的需求?”

“有咖啡和甜品做下午茶就更加分了。”我蠻認(rèn)可自己的幽默,包括女接待,“負(fù)責(zé)我小說的編輯老師提前下班了嗎?”

“周先生,您的幽默應(yīng)該能解你燃眉之急。”

“謝謝,我的小說本......”我收起幽默,熾熱的眼神與之對望。

“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去翻翻看。”

等待尋找時,我發(fā)現(xiàn)壁龕里全是已出版或待出版的小說。從封面不難看出,這些都是新家伙,有的可能剛買上版號,女接待也證實了這點。這些封面無一例外,封面的上色和構(gòu)圖全張揚著濃烈的浮夸。以作者角度來看,封面至少是書的臉面,把臉畫得人鬼莫辨,說高雅點叫行為藝術(shù),俗氣些就是鬼畫桃符,可能貴社考慮到這點,便給精裝本串起銀絲帶。

這就是我認(rèn)知范圍外的產(chǎn)物了,所以請這位女招待做解釋:“這是領(lǐng)導(dǎo)們的安排,我們只管照做就是,不過這一本下來的成本倒是挺高。”,我調(diào)侃說以前條件差,不往臉上擦脂抹粉正常,現(xiàn)在好起來還超越性別了!她就尷尬笑著,把話題往員工墻上引。

“要不您看看員工墻,以后有機會還能找他們合作呢?”

我自然要給這位姐姐臺階下,便叉起腰當(dāng)個視察領(lǐng)導(dǎo)。關(guān)于相片墻,小時候總要和朋友們討論誰的洋相最好笑,美其名曰找洋相;現(xiàn)在則把目光聚焦于其中一張照片,越瞧越覺著眼熟。

“你好,這個人是不是姓徐?”

“對的,您認(rèn)識他?我記得他在竇圌山上做文化顧問來著。”

“那是當(dāng)然......他家應(yīng)該不在山上吧?”

“嗯,老徐家有錢,而且這人精得很,脾氣又壞,以前咱都躲他遠(yuǎn)遠(yuǎn)的!”女接待似乎意識到什么,旋即再轉(zhuǎn)話題,“抱歉,我們該下班了。”

我站在出版社門口,迎接今年第一場暴雨,夜晚的街道染了一層雨霧,飄雨順著冷風(fēng)吹打在身,好在有女接待贈予的雨傘。我撐起它,走在靛青之下,冬雨包裹著我,還纏了幾縷哀傷,我將伴著它回到竇圌。

我沒想到E竟會在竇圌山上獨自生活了半年,更沒想到她會用刷了白漆的木屋來迎接我這個闊別已久的故友。她說這房子可是她親自刷出來的,只是因為恐高,沒能把屋頂刷上,索性就換了黑磚瓦。

“黑白交替,總比翠翠家強吧?”她捧著鈴蘭向我說明,“還有這鈴蘭,現(xiàn)在你那房間快成花池子啦,地板啦、木桌啦,幸好那窗戶種不了爬山虎,否則真給你弄個草色入簾青!”

“我以為你會受不了孤獨而夾著尾巴下山嘞。”

“你以為E姐姐是大草包呀?”她笑著伸出手來,“歡迎回家!”

仔細(xì)想來這的確是我第二個家,盡管此處的記憶已經(jīng)恍若隔世,但還是與奇女子握了手,這代表我又回到了起點。但若如此,當(dāng)初下山的目的就成了謎。我想到E打給翠翠的電話,估摸著她對江油城發(fā)生的一切已有所知曉,便挑著重點講,可仍是逃不掉李哥自殺和翠翠離開,考慮到她和李哥的關(guān)系,還一個勁兒給她道歉。

“你個傻子,給我道什么歉啊?李詩一嘛......是個有趣的靈魂,可惜了。”她掩過面拿起紙巾,“算了,你說的那些都過去了,我們不說過去,只談現(xiàn)在。眼下我們得備些年貨迎新年了,別看今年沒了翠翠,可別忘了后山的老陳,咱把他叫來一起過吧?”

后來E再沒提起翠翠他們,連我也鮮有提及,倒是我的小說,她拿去印了幾本,在山上傳開了,我也就成了竇圌山的作家。

時間一直往前走,轉(zhuǎn)眼又是一年盛夏,我仍生活在竇圌山,白日里炸串,晚上就和露營的游客們跳舞聊天。E在元宵后便一直窩在木屋里,且是個江河日下的過程:起初還能隔三差五約著散步,后來是三天兩頭不見人,直到現(xiàn)在連人影也見不到。夜里總能從她房里傳出哭喊和摔打聲,清晨上門一看,屋內(nèi)的陳設(shè)又和平日里一樣,眼前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這一切都讓我以為她開始感到孤獨,但直到六月底的深夜,我才意識到此前的一切猜想都是虛妄。那一夜,E用身體駁回了我的猜忌。那夜的她是藏地的倒淌河,淌進我的心野,遍布整座木屋,木屋成了青藏高原。

那一夜,她帶了很多酒來,我們一直喝到凌晨,盡管彼此定下個只可微醺的底線,但那夜的E只當(dāng)它是馬奇諾防線。E醉酒的體態(tài)單是看一眼就要被俘獲:她不撒潑,只對著我傻笑,閉著眼嘟囔些漫無邊際的話語,身上的青白漸變衫被夏風(fēng)揚起浮影。至少對我來說,這個奇女子真要用身體把我活活吞掉,她散出的欲望匯成一句話:“周游,來做愛吧?”

身為童子二十年的我聽了這話自然要沸騰起來,至少小兄弟已直挺挺站起軍姿了。

“我,值得嗎?”

“E姐姐拒絕回答,E姐姐心里生出欲望了,它得被滿足!”她把我撲倒在床,山間月色映下,E開始剝我的衣服,一層層像剝洋蔥似的。

相對的,我內(nèi)心也催生出欲火,倆倆相撞,我管它叫欲望的交響曲。瞬間,體內(nèi)迸發(fā)出一股原生的力量,我翻過身把E壓倒在下,臉上熱乎乎的,彼此的呼吸相互交融,我伸手撫向乳房,不算大,但圓潤挺立。再埋進細(xì)嗅著,身體散出的芬芳我稱它為少女的味道。輕觸著,E就要發(fā)出綿長的呻吟。

當(dāng)真正開始做起來時,我才知道自己的技術(shù)不算好,這很正常,我們還聊起來。

“周游,快叫E姐姐!”

“E......姐姐,E姐姐,你是一團密云,我要把你散到世界各地!”

她聽后瞬間來了勁,雙臂摟住我的上半身,叫得更大聲了。

“姐姐要告訴你一件事......答應(yīng)姐姐,別生氣好嗎?”我隱約感到她的身體有了顫抖,“徐先生,姐姐被徐先生......”

這話像冰水灌在頭頂,把所有欲火全撲滅了,我掙開胸懷,看著她。她捂著臉抽泣,斷續(xù)的抽噎和不止的淚,以及張著腿蓬頭散發(fā)的密云。她散得開了。我沉默了,沉默的腦袋里沒有任何想法,最終,我抱起她,抹去眼瞼的淚:“我們的世界是大鐵籠子。但不要哭,至少還有周游弟弟,周游弟弟會陪著姐姐。”我吻上去,身下繼續(xù)動著,我們換過體位,現(xiàn)在E姐姐在身上。頃刻間,眼前閃過幾道畫面:

我在東非沙漠的綠洲前,正前方的大水潭閃出碧藍的光,里面有群獅子,我將激起水花和它們一同戲水;后來我在新西蘭的葡萄酒莊里,酒杯倒在桌面上,其內(nèi)的葡萄酒灑滿桌面,酒杯隨之融化;最后我又回到木屋里,眼前有翠翠、有E姐姐、還有劉蕓,她們還是伊始的模樣,我們倒頭墜向地面——咚——我們躺在水面上,周圍白茫茫一片,眼前是鏡子,里面是白蘆葦?shù)亍?

我把這些畫面編成故事講給E聽,然后加了速,最終結(jié)束在那撮黑毛毛上。

我現(xiàn)在因失眠躺在床上發(fā)呆,身旁的E睡得熟了,我的右臂被她當(dāng)做枕頭,壓得沒了知覺。失了眠,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我憶起所有設(shè)想、我想到“接受計劃”、以及李哥的電線桿子理論,然后集中在一個問題上:在整個過程中,欲望讓我得到了什么?

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得翻出兩段記憶——詩小和竇圌山。詩小并非清水江的詩小、竇圌也是沒有翠翠的竇圌,這是我如今的處境。但毋庸置疑,我目睹過死亡、經(jīng)歷過離別以及親眼目睹詩小的倒塌,它們都是欲望帶給我的。但我就可對它嗤之以鼻么?可我詩小里還留有S的記憶、身旁還躺著E姐姐、包括X的邂逅,她們在我生命里蕩起水花,我就得板起臉不可?

她們讓我進到荒誕且真實的世界,讓我切身體會這庸俗的生活,恰巧是沒錯的。我不可能永遠(yuǎn)待在竇圌、也早就走出了詩小,我現(xiàn)在感知到存在的意義,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我的忠告是,在這荒誕的世界里,我們只能平等地接受一切欲望,它帶來的短暫的幸福是我們過活的唯一念想。

我把E擁入懷中,把她搖醒,看著她一臉惺忪地揉著睡眼,我有了挑逗的意味,我知道她身上一絲不掛,便伸進懷里撫起乳房,她被這舉動驚得紅了臉,用一頭黑發(fā)蒙住雙眼,輕聲訓(xùn)斥起我。

我們徹底沒了睡意,便披了襯衫往門外走去,門外的天只染了墨藍,掛起一輪蒼白的新月,月光撒落山間,夏夜的風(fēng)起了,我們的下半身仍是裸體。我因羞恥轉(zhuǎn)了話題:“E姐姐,江油城有片蘆葦?shù)兀鞘菫閿?shù)不多的荒原,每年仲春時,蘆葦花開,那里就成了一片春雪地,還有漫天飛舞的花絮,你喜歡蘆葦嗎?”

“喜歡啊,明年春天去看看吧?”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好好活著。”

一切又歸于平靜,我撕下日記本的扉頁,在新的扉頁寫下:他們像無形的絲線,一根根插進我的腦袋,然后我的記憶就有了生命。他們是鮮活的游魚徜徉在無垠的海水里。直到某一天,他們逐漸消失,像長了腿般濕噠噠上了陸地。有的消失了,就在陸地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蓋房修路;有的消失了,還留個影兒做念想;有的還在海里,等待大海生養(yǎng)它們。他們都在我的記憶里活過,我愛他們!

(蕓蕓爾爾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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