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元年正月。紫禁城司禮監掌印太監居所。骨瘦如柴的白發老者披著紅色官袍顫抖著手在奏折上用朱筆圈了個圈：“……好了，就到這吧。”將朱筆放在筆架，老者側著身子緩緩躺了下去，“咱家這一輩子，遺憾吶……”弘治元年閏正月二十八日，帝為太監懷恩建顯忠祠。

正統元年七月十五夜，棠邑。珍貴的燈火跳躍在村東頭唯一一座茅屋里。女人聲嘶力竭的嘶喊著。“再使使勁，就快了！”村里接生過的婦人有點慌亂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多財家的，你可不能松了這口氣啊，這個孩子要是還留不住，你們家可真就絕戶了！”“絕戶”二字深深刺激了沒了力氣的女人，伴隨著一道天雷劈在茅屋上空，嬰兒的啼哭聲讓屋里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多財！多財！你個有福的，是個帶把的！”婦人叉著腰從屋里走出來沖著繞著樹樁轉圈的男人呼喝道。“啊喲，祖宗保佑！俺家終于有后了！”男人咧開滿是黃牙的嘴巴笑得格外大聲。

一個月后。“噫，這孩子咋就這丑呢”男人看著瘦巴巴皮膚發皺的嬰兒嘴里嘟囔著，“俺忙完地里的營生就去看看下的地籠有沒有好東西，高低給你今晚弄個湯喝！”女人一臉幸福的輕拍著嬰兒：“都說賤名好養活，就叫他阿丑吧。”

“村西頭的戴瞎子說咱兒子是雷公降世，雷公咋能叫阿丑嘛！要俺說，不如叫石頭！”“……當家的，你去地里吧，阿丑再睡一會就醒了，到時候俺去給你送水。”“昂昂昂，不就是石頭不好聽嘛。”男人嘟嘟囔囔的扛著農具出了門。

“這孩子怎么總喜歡揪自己的小牛牛呢。”女人沒好氣的輕輕把努力拽牛牛的白嫩小手拍開。嬰兒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本能的將手指含進了嘴里。

正統二年，夏六月。棠邑村出了個小神童，一歲大的小家伙說話竟然吐字清晰，還有些文縐縐的，這讓村人不得不相信起戴瞎子當年所謂的“雷公降世”的傳言。只是這孩子會說話卻又總是自己一個人蹲在石頭上不跟別的孩子跑來跑去，還時不時摸摸自己的褲襠。“怕不是雷公降世，而是被雷驚壞了腦子哦。”村人們總是喜歡多操心些沒用的東西。

“村里除了唯一的大戶李成友之外沒有人識字，就是去州城也都是半年多才去一次。咱家這是投在了哪里？不是說死了的人都要喝一碗孟婆湯忘了前世嗎？為什么咱家卻還記得上輩子的事？李成友一個倒賣私鹽的腌臜貨但是能知道些許東西，但是他又怎么可能跟自己佃戶的兒子慈眉善目呢？說到底咱家還是不知道現在是哪年哪月啊……”小阿丑小臉惆悵的坐在石頭上看著螞蟻上樹開始出神，“嘿，不管怎樣，咱家這一世是不用當那沒卵子的閹人了。咱家要出人頭地，好好的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