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把蟠桃和甘露酒都擺好。今天可是王母女兒下凡歷練的大喜日子，出了差錯可是要挨罰的，都長點心。”一旁的仙官催促道。

眾仙子加快動作，不敢有所應答。

在這尊卑分明的天界，上位神仙對下位神仙有絕對的管制權，更何況她們這些神位最卑微的仙女呢。

今天是西王母第二十三個女兒的生日，也是她下凡渡劫的日子，西王母為祝自己女兒渡劫順利，在今天宴請百官一同為女兒賀生。

她的名字叫瑤姬。

“清娥姐姐，渡劫好玩嗎？”剛剛及笄的少女心中總是玩樂。

“好玩兒，你要是被誰勾了魂去呀，可就更好玩了”清娥仙子用手指敲了一下瑤姬的頭道。

“勾魂，凡人也會法術嗎？”瑤姬天真問道。

清娥仙子無奈地撫了撫額頭道：“下界之后你萬千不能愛上凡人，神仙與凡人的愛是不被母后所認可的，已經有很多姐妹因愛上凡人而被母后所懲罰，你不要走她們的老路。”

“什么是愛呀？”瑤姬追問道。

水靈靈的眼睛從銅鏡中看向清娥，一時之間清娥仙子被問的有些發懵，為妹妹梳妝的手也停了下來。

是呀，什么是愛。

天界每天都過著一樣的生活，不需要為生活擔憂，沒有塵俗的情欲，大家都在恪守著自己的職責，一切都是那樣有條理...那樣冷漠。

天，煞是無聊。

她想起了自己曾在凡間認識的一位書生，那是個有趣的人，會作畫，會寫詩，還會在星空下向她訴說未來的愿景。

后來他病了，凡人多么脆弱啊，會生病，生病就會死，再后來她用神術治好了他的病，隨病痛一同消失的還有他對她的記憶，也只有如此母后才同意放過那個書生。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之間不會有結果，正如在她之前渡劫的姐姐們一樣，母后不可違逆。

最后的最后書生還是病死了，聽鄉里的郎中說，書生再沒參加過鄉試，嘴上一直念叨著我到底忘了什么，整日酗酒，再不寫詩，再不做畫，將所有書畫于家門前焚毀，只留一女子畫像日夜觀摩，終是身老力衰，心脈枯竭，去了。

她葬了他，葬在他們曾談笑的星空下，葬在他們初見的原野。

此后，她再未遇見過他這般有趣的人，也再未主動出現在凡人面前，渡劫便在游歷塵世的山川水岳中結束。

如果不曾遇見他該有多好。

凡人，呵呵。

人間，也甚是無趣。

“姐姐，姐姐~”

姬瑤清脆的呼喚將她從回憶中拉扯出來。

“姐姐，你剛剛怎么又哭又笑的？”姬瑤疑惑道。

小姬瑤十分不解，她從未見過姐姐這種表情，甚至渡劫回來之后都未曾見過姐姐笑。

“哦，沒什么。”清娥仙子抹了抹眼角的淚光。

“騙人，凡間肯定有好玩的，我剛剛都看見姐姐笑了，明明就是不愿意告訴我，哼！”

姬瑤轉過身去，雙手撓向清娥仙子的腰間。清娥仙子措手不及，手中拿著梳子和發簪無力反抗，只得被撓得哈哈大笑，纖細的身軀微微顫抖，努力躲避著妹妹的進攻。

“成何體統！”西王母冷酷的聲音打破了這美好祥和的一幕。

“母后圣安。”兩姐妹行禮齊聲答道。

西王母的神色緩和下來對著姬瑤說道：“你也不是小孩子，大人要有大人的樣子，時刻記著我們身為神的身份，作為我的女兒更不能失了威嚴。”

“是，母后，女兒會謹記的。”姬瑤認真答道。

“記住你雖然是下界渡劫，但是千萬不要和凡人沾染因果，這會導致你渡劫失敗，仙根受損，甚至難回天界。”西王母收起笑意嚴肅道。

“母后放心，女兒就是下凡看看風景，嘗嘗好吃的，就回來啦。”瑤姬笑盈盈地答道。

聽見小女兒天真的回答，西王母也忍俊不禁，看來這丫頭眼里只有玩，那她就放心了。

“那你們再準備準備就到天池大殿赴宴吧。”西王母說道，起身離開仙子的居所。

“是。”二位仙子向西王母離開的方向回答道。

二女對視一眼又笑了起來。

“母后就是太緊張了，下個凡，渡個劫，沒什么了不起的。”姬瑤驕傲地仰起小臉對著姐姐說。

“小壽星，我們快走吧，別讓母后和仙眾等急了。”清娥仙子長舒一口氣道，順勢捏了捏妹妹柔嫩的小臉蛋。

天規森嚴，一路上遇見的仙官仙仆都向二人行禮請安。

天池大殿，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凡間沒有哪一位帝王擁有過如此華麗的宮殿，即便是周穆王來此也曾沉醉于奢靡之中不愿返回人間。

金頂玉檐琉璃瓦，二十七級玉階縱橫三層；拾級而上，十八根鎏金古柱左右矗立，玉龍盤踞其上，朱砂眼，黃金鱗；青玉案，瑪瑙盤，奇蔬異果，陳列其中；仙樹玄鳥，祥云瑞獸，萬靈朝；瓊漿玉液，酒過穿腸，神仙醉。

這便是天。

“百官，賀！”西王母微舉玉樽向眾仙高聲道。

“祝，瑤姬仙子，萬劫不侵，順利渡劫，仙風永世。”眾仙高舉玉樽齊聲答道。

小瑤姬立于西王母仙座旁將一切看在眼里，就像排練過一樣，是呀，大家總是說著一樣的話，做著一樣的事，都害怕著母后。

第一次，她覺得，天上所有人對她的關愛都來自于母親的威嚴，是那樣虛假，不真切的像夢一樣，可惜神仙不會睡覺也不會做夢。

瑤姬呆呆地看著大人們臉上的假笑。

“不要想太多，準備進入天池下凡了。”清娥仙子將手搭在瑤姬的肩膀上輕聲撫慰道。

西王母在左，清娥仙子在右，攜同瑤姬仙子一同來到天池前。

“去人間要照顧好自己哦。”清娥眼中泛著淚花道。

“嗯。”這次瑤姬沒有嬉笑，回答得很干脆。

姐妹相擁過后，瑤姬轉身跌入天池。

蕩漾的水波映照著西王母冷峻的面龐，看著湖面中的自己西王母不禁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呢喃道：“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聲音很小，連離得最近的清娥仙子也沒有聽清，所以也不會有人發現她掩藏的感情。

她也曾像女兒這般躍入天池，幻想凡間的種種美好，只是...

一絲神傷閃過，她衣袖一揮，轉身，她依舊是世人眼中冷酷的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