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了了忽然毫無征兆地醒來。原來是自己的心跳亂了，“咚咚咚”跳得慌張。

窗外月色明亮，照進窗來滿室生輝。朦朧中，了了看見帷帳上有一副甲胄陰影，靠床正立不響、不動。正想開口問，眼角里一只森森骨爪從她背后伸來，哄幼童入睡般輕輕拍著她，蠱惑著：“別怕，睡吧……”

濃濃睡意襲來，了了眼皮沉沉意識漸遠。剛墜入夢卻聽耳邊聲音繼續：“……睡吧，我是父親！”

暈困驟然退去。了了雙瞳冰冷，翻手抓住白骨手腕拽出帷帳外，又快又狠。骷髏白骨翻滾在地，甲胄立刻上前將其鎖住。

白骨手腕已被燒成齏粉，斷肢上尚有未滅的幽幽火光。骷髏鬼捧著殘肢又痛又怕又恨，瑟瑟發抖，白骨乒乓亂響空洞又刺耳。它不甘也不解：“為何，你明明中招，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可受他擺布。

了了挑起帷帳，咬著牙說道：“你該慶幸，自己不是那人，不然何止斷手。”

甲胄抱拳：“多謝了了。這斯慣會以人為盾，每每讓我等進退兩難，還好今天遇上是你。”

了了！鬼差了了！……骷髏鬼白骨攤灑。它是該慶幸，只折了一手。

“前輩不必客氣，同為鬼差，協同合作是份內事。慢走不送。”了了溫爾還禮。

甲胄點頭道聲告辭，拖著骷髏鬼消失月下。

了了連灌幾口冷茶，依舊心緒難平。她推開窗戶，與孤月兩兩相望。于了了而言“父親”兩字，是人世間最惡心最骯脹最歹毒最自私的形容詞。聽著都嫌臟，連帶周身空氣都被污染了。她伸展雙臂，感受清清夜風地凈化。許久，方覺得那兩個字遠遠離去，一切又干凈清爽了。

……

天底下原本就不是人人配做父母。只因你們出自星辰高高俯視，囿于人們口中形象美好親情，才會覺得天下父母都是好的。若愿陪老婦在奈何橋邊坐上一坐，不用太久就見怪不怪了。

大概也是人們不愿再入輪回原因之一：每個人終是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

孟婆如是告訴了了。

第五章真愛個十百千萬

跛者不忘履，瞽者不忘視。秦彥雖做了幾百年媚鬼，與幻術有關一切依舊輕而易舉。外行人如了了和小野眼里，復雜莫測的幻境，秦彥給了一句點評：“切，就這兒！幻術一門當真是后繼無人！”說罷轉頭看看了了和小野，給了她們一個她們并不想細品的眼神。算是回應，了了掌心“呼呼”竄起綠色火苗，小野拋著毛桃當球玩。秦彥善解人意地補充：“嗯嗯，術業有專攻！”

了了要求不能打草驚蛇，不可等幻境解開了，找山洞再費時間，必須破境與進洞一氣呵成。故而秦彥沒有立刻破解幻境，而是幻境外又造幻境，旨在讓人一眼就能找到關人的山洞。山洞在水潭最右邊瀑布后面，別人不能看見，秦彥能看見。

了了看他在地上左畫畫，右畫畫，不過半盞茶，拍拍手，好了！

“好了？”了了知道自己問得多余，只怪嘴巴動得太快，讓這撕尾巴翹得更高！

秦彥撩撩頭發搖搖折扇，自覺風流倜儻地指指地上：“那兒有符看見了嗎？”又指指瀑布后的山洞：“想進洞去必先踩上符，人踩著符的瞬間，兩重幻境同是解開。直接沖進去解人就可以了？你們看出來了嗎？為了突顯山洞位置我特意讓光線與水波配合，如此引導觀者視線……”

秦彥之后炫技的話了了懶得聽了，抽出面紗系好準備救人。心中難免感慨，會手藝就是好，一會功夫賺得二十兩。她趴在桌上寫案卷，寫上一天，寫得腦暈、眼呆、手痛，也寫不夠二十兩啊。

飛來一只小黃鳥在小野頭頂啾啾叫兩聲又飛走了。

小野眼睛放光，太好了，救人的來了，咱們可以功成身退了。了了也松口氣，還好，來得還不算太晚。

……

蠟黃眼奔向瀑布，迎面一只黑靴將他踢回洞內，踢斷了他三根肋骨，讓他徹底爬不起來。

油面男將靈好丟進熔爐，聽到外洞動靜不對，以內力催燃爐火后，馬上變作一只蝙蝠飛向山洞洞頂。他也是百靈族人，同族屠戮，手更辣心更毒。

女子們得救了，除了靈好。牧宸為了女子們名節著想，特地叫來他們的家人。女子們哭暈在自家父兄弟懷里，除了靈好。

靈妙無力的拍打著她哥哥靈憬，叫哥哥快去洞里面救小妹。兄妹兩是有默契的，雖靈妙口不能言靈憬也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哪里還有小妹。靈憬紅了眼眶也似失語一般抱著靈妙只是搖頭。好好的靈蝶告訴他，他的小妹好好，已經死了。

“妙妙放心，哥哥一定為小妹報仇。凡是欺辱過我妹妹的我一定不讓他們好死。”靈憬斜眼看向蠟黃眼，目光如刀“從他開始。”

……

了了和小野遠遠站在暗處，看著女子們由家人抱著出山洞，懸著的心總算落下。只是，怎么只救出三個，不是應有四個嗎？了了和小野皺起眉頭互相看看，還是來晚了嗎？

秦彥不知何時跑到了山洞里面，仗著自己是鬼沒人看得到，在山洞里前前后后轉了一遍。當她看到靈妙時，整個鬼都呆住了。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破碎得惹人憐惜的女子，只一眼便讓他愿意傾注所有只為博她一笑。等回去，他要和周幽王說，自己能理解他了，很理解很理解！

了了再看見秦彥時，見他像個傻子跟在靈憬旁邊。眼睛里像長出根長繩，繩子被攥在靈憬懷抱中的靈妙手中。秦彥乖乖跟著，就差一條顯示忠誠的狗尾巴了。

哪還有媚鬼樣，妥妥成了一只傻鬼！了了嘆氣，點點腕間佛珠。其中一顆佛珠閃了閃微光，秦彥被召喚回了了身邊。他鬼身回來了，鬼神還沒回，自顧自冒著粉紅泡泡，一臉花癡相和小野說：“兄弟，我覺得我遇到真愛了，這回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小野仿佛聽到什么污言穢語，嫌棄的清清耳朵，拽過秦彥后脖領拖著就走。這話，幾百年來它聽了有個、十、百、千、萬次。虧它開始還傻傻當了真。現在早就麻木了。這貨可許有真心、有真愛，只是心忒多、愛忒廣！它區區獼猴不能明白也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