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心中一驚，待反應過來，忙道：“呸呸呸！本公主只是問你怎么報答我，誰要你的命了！”

無念卻苦笑一下：“公主也看見了，貧僧身無一物，除了自己的舍利子，實在不知還有什么能入公主的眼。”

“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這就算報答了。”末了我又補充道，“你出家以前的名字。”

無念認真的看著我：“公主真的想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無念嘆了口氣，他伸出食指在被子上比劃起字來。

一字寫完，我伸出手道：“太快了，沒看清。”

無念看了我一眼，最后終究向我妥協了。

他伸出食指在我的手上寫字，手心上的觸感刺撓得我發癢，想要將手伸回來。

誰知無念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無比認真的在我的手心上寫下了他的名字。

我心中循著他的比劃一字一念道：

“崔……”

“旭……”

“原來你叫崔旭？”我抬眸，正好與無念對視，“旭日東升，你家里人給你取這個名字肯定對你充滿了無限的希望吧？”

無念卻輕輕的說：“他們的希望就是我能活下去。”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崔旭嗎？”末了我又添道，“在沒有人的時候。”

我湊上前仰臉笑著問他，無念盯著我的眼睛望了我許久，他的眼底好似突然浮上一層霧氣，他說：“公主又忘了，貧僧的法號，是‘無念’。”

“不過公主想叫的話，就叫吧。”

我望著無念眼底的迷霧，好似想從他的眼睛里窺見他的內心，可我發現，我看不懂他。

沉默良久，無念咳嗽了兩聲，我這才發覺，他的手還在我的掌心里。

我尷尬的縮回手，無念望向窗外，又低低咳嗽了兩聲。

日光照射進來，無念的臉一半沐浴在陽光中，一半埋在陰影里，讓人看不透徹。

無念與我講經的事終究傳到了前朝，母后將我訓斥了一頓，父皇的態度并不明確，大臣們各執一詞，態度諱莫，就連皇兄得知此事，也哀聲連連。

我不明白，便找了個機會向皇兄請教：“皇兄，珞珞不明白，一竹大師講經是講經，怎么無念講經就不是講經了？為什么每次提起他的法號，你們的反應都如此怪異呢？”

皇兄看了我一眼，狠狠嘆了口氣，他一會起身，一會坐下，似乎在糾結該不該告訴我真相。

終于，皇兄似打定了注意，問我：“妹妹，你知道無念是什么身份嗎？”

“什么身份？”

“他是前朝的皇太孫！”

什么？！

我震驚不已，沒料到無念的身份竟如此特殊。

只聽皇兄又道：“你出生得晚，許多事并不知情。”

“前朝末年，內有宦官專權，藩鎮割據，外有柔然突厥虎視眈眈，國家風雨飄搖。是父皇領兵剿滅了許多藩鎮政權，統一河山，才不至于咱們中原漢人被外族欺凌。”

“后來許多跟著父皇一起打仗的勛貴便推父皇上位，父皇為了籠絡民心和前朝的舊臣才俊，更是為了安撫世族，便將前朝皇帝那一脈送入了寺廟善待。男丁送往了報國寺，女眷則送往了雞鳴寺。”

“當時前朝太子妃在前往雞鳴寺之前已經懷有身孕，無念便是在雞鳴寺出生的。后來由于寺中多是師太及女眷，無念一歲時，便被送往了報國寺。”

“這么些年過去了，前朝皇帝和前朝太子都在報國寺壽終正寢，如今，便只剩下無念這一個皇太孫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在我第一次誤入后院時，母后會如此生氣；怪不得無念從小被禁足在報國寺的后院，不得踏出一步；怪不得一竹大師在父皇壽辰敬獻無念的譯經時，諸位大臣的表情會如此諱莫如深，原來……竟是如此！

見我后知后覺，皇兄嘆氣道：“妹妹，這下你總明白了吧？”

“雖說咱們李家坐穩了江山，前朝的舊臣也死的死，老的老，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總要提防有心之人借著無念的名義想要謀反。”

“父皇仁慈，沒有對無念趕盡殺絕，卻也要時刻注意著無念，既要防著他被有心之人所用，也無念因此虧待了他，落下口舌，使舊臣離心。”

“妹妹，你讓無念與你講經，往好處說，咱們能落個善待的名聲，為后世夸贊。可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保不準會借著你的身份推無念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