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寞地垂下頭，心里的委屈無處言說。

臨死前的痛苦和恐懼還十分清晰，包括媽媽毫不猶豫地放棄我時，心底的悲痛和絕望幾乎要將我吞沒了。

我多么想告訴她，我沒有撒謊，也沒有偽造病危通知書。

我是真的要死了。

林小雅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姐姐也是因為太想要媽媽的關心，才會遷怒我的，媽媽不要怪姐姐。」

「她也沒有什么壞心思，就是方式不對……」

不提不要緊，她一提起，媽媽就又想到了那些我「欺負」她的畫面。

「小雅你就是太善良了，像她那種又惡毒又自私的小賤人可配不上你的善良，她不配當你的姐姐，也不配做我的女兒，我寧愿這輩子都沒碰到過她爸，也沒生下過這種心機重的女兒。」

一旁的后爸林鵬附和道：「是啊，要不是她們父女倆，我也不會和你媽媽錯過那么久，你也不會落下個私生女的名聲。」

想起爸爸，媽媽一臉怨毒：「這父女倆就是災星，我的小雅又乖又善良，她卻三番五次地害你算計你，你說她怎么不跟她那個沒用的爸一起走？

林小雅紅了眼眶：「姐姐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會偷偷欺負我，偽造病例想搶走我的心臟，畢竟我要是不在了，媽媽就只有姐姐一個女兒了，小雅不怪她……」

她狀不經意地提起，倒是讓媽媽想起了我從前做過的事。

媽媽剛和后爸結婚時，林小雅對我很好。

我天真地以為，她是喜歡我的。

可有一天，她忽然將我拉到池塘邊，當著媽媽和后爸的面跌了下去。

我想拉住她，可她被救上來后卻哭著求我放過他。

媽媽以為是我將她推下去的，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這么惡毒，敢做不敢當，跟你那個早死的爸一個德行！」

我想解釋，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林小雅委屈地躲在媽媽懷里，臉上卻掛著得意的笑。

媽媽狠狠打了我，罰我站在別墅外反省過錯。

寒冬臘月，我看著她們在家中其樂融融地吃著飯，自己卻穿著濕漉漉的單衣瑟瑟發抖。

林小雅的術后恢復很順利，很快就能出院了。

看著慢慢康復的林小雅，媽媽渾身溢出柔情：「我的小雅一定要健康快樂地長大。」

林小雅嬌笑著撲進媽媽懷里。

「媽媽也要長命百歲，小雅想永遠和媽媽在一起！」

我看著她們甜蜜的樣子，只覺得胸口空蕩蕩的，有冷風呼嘯而過。

林鵬其實是媽媽的初戀。

外公外婆是書香世家，兩人都是頂尖大學里有名的教授，看不上游手好閑的小混混林鵬。

外公家底殷實，他們用繼承權為要挾，要求媽媽和林鵬分手。

分手后，媽媽嫁給了外公最得意的學生沈風。

媽媽并不愛沈風，覺得他心機重，為了討好外公，搶了林鵬的位置，即便生下了我，也對他愛答不理，連帶著我也不受她的待見。

可在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媽媽接到了林鵬的電話，急匆匆地離開了。

爸爸因為急著回來陪我，沒有看到對面超速行駛的大貨車。

爸爸去世后沒多久多久，媽媽就和林鵬結婚了，一并帶回來的還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兒。

媽媽對這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女兒百般疼愛，只因她是林鵬的女兒。

而我這個親生女兒，卻被她毫不猶豫地剝奪了生的希望。

我死后，他們誰也沒有想過去找我，好像家里從來沒有我這個人一樣。

也對，對媽媽來說，我不在了就沒人能欺負她的寶貝女兒林小雅了。

倒是林小雅時常問起我。

「媽媽，姐姐怎么樣了？我想姐姐了。」

媽媽安慰了林小雅，出門去給后爸打電話。

「林鵬，沈清那個死丫頭回家了沒有？快讓她來醫院。」

「還想搶咱們小雅的心臟，差點就害死小雅了，還不趕緊來給小雅道歉。」

林鵬那邊一片噪雜，隨口應道：「沒回來，指不定上哪浪去了。」

她又給我打電話，可電話接通后卻是一道陌生的男聲：

「請問是沈清的家屬嗎？沈清已經因病去世了，請來領回她的遺體。」

可媽媽卻不耐煩道：「是沈清找你來演戲的吧，你告訴她，少動這些歪心思騙我，她要是不想回來就別回來了！」

沒等對面說完，媽媽就掛了電話。

「我就不該給她打電話！」

我低下頭。

之前我給她打電話，告訴她我病情加重時，她也是這樣不耐煩。

「沈清，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真叫人惡心。」

為什么呢？明明我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她能對林小雅那么疼愛，對我卻只有「惡心」。

我苦澀地轉過身，不去看病房里的一片溫情。

我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

只是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