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并沒有一開始就全力施展渡人篇的絲線技巧，而是決定先探測一下自己的能力極限。

他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山林中饑餓的老虎緊盯著獵物，他和何老的視線在空氣中精準地交匯。

“咕嚕”——在這緊張對峙的氛圍中，不知是誰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這突兀的聲音在靜寂中顯得尤為突出，竟成了揭開戰斗的不經意信號。

下一瞬，兩人動了。

何老和季明幾乎同時爆發出驚人的速度，閃電般沖向對方，在擂臺中央交錯。

季明雙手抬起，拜佛掌蘊藏著佛號的低聲訓誡，如雨打琵琶般不斷拍向面前干瘦的老人。

面對鋪天蓋地的佛掌，何老此身仿佛一頁孤舟置于汪洋大海，但他充滿歲月皺紋的老臉上沒有絲毫慌亂。

他輕巧地在季明的佛掌雨中穿梭，每一次移動都恰到好處地避開了攻擊，宛若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中巧妙航行。

手里的龍頭拐杖蓄勢待發，不僅沒有被壓制，反倒是每一次躲避中，尋找反擊的機會。

“麻煩，麻煩。娃娃你的內勁當真用不完？”

交手了片刻，何老面對眼前始終保持著猛烈強度的攻勢，不由喊道。

原本質量就奇怪的青玉內勁，在經過節氣循環換后，蛻變成了質量幾乎不輸于真勁的無色內勁。

其內勁生生不息，好似有源之水，用之不竭。

季明每一掌打出，都是又沉又重，可以說是最純粹的力量覆蓋。

即使沒有打中，但被其勁風刮過或被擦到，都感覺像被一股龍象大力震懾，讓人不禁覺得難以抗拒，身心俱震。

“我與納氣，似乎沒有區別。”

這是久違的全力出手，季明感受著四肢百骸不斷回應，傳達自己的可怖力量，喃喃自語。

論內勁，除了少了那份天地元氣，但無論是在質或量上，均能與之媲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論肉身，珺肌和凈骨這兩大特征，隨著他境界提升，增幅的強度變得越發顯著，其強大程度甚至超越了普通的納氣武者！

仗著先手之機，季明一輪又一輪的佛掌壓迫著何老，逼的他只顧閃躲，難以找到反擊的空檔。

季明眼中熱切越綻越大：“保持這樣，連渡人篇都無需使用都能勝！”

每一次出手，他的力量都比上一次更強，這使得季明越戰越勇，越戰越興奮。

他甚至想將身上衣物統統撕開，拋棄那些繁文縟節與人翻滾在地，像原始人一般與對手進行純粹地互毆！

“最近的娃娃怎么都這么厲害，我這老腰都快頂不住了。”

何老閃避的同時不由感嘆，但手里動作卻絲毫不慢，龍頭拐杖猛地一揮，眨眼間竟分化出數十道殘影，將面前的佛掌全都掃開。

“就是武技學的差了點，不然老頭子還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何老在突破了季明的攻勢之后，腳步輕點，連續向后飄移，穩穩地拉開了距離。

“我這武學無甚名字，只有這一招，勉強算是上乘……”

他手里的龍頭杖不知何時附著上了縷縷暗沉，遠古的暴虐不斷從杖身上散發。

二十一層正全神貫注看這場比斗的觀眾，都不由得被這強烈的殘戾氣息所驚悚，嚇得面色慘白。

“據說以前有人用這招敲死條小蛟，我就厚著臉皮，將這招稱作……”他頓了頓，目光堅定，“‘打龍’！”

隨著這兩字簡短音節吐露而出，何老的身形瞬間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電射急撲向季明而來。

在他手里的龍頭杖，隱隱約約顯現出一只六足的噬龍惡獸虛影，趴伏在上，低沉怒嚎。

而在臺下，已經闖擂成功的刺拳女子，不知何時乘著花籠，臉色復雜的來到了二十一層。

看著何老這驚懼天地的恐怖，和季明那欣長而單薄的身軀，她不由喃喃道。

“不可能贏的……”

臺上，蠻古的蒼茫氣息刺的季明皮膚生疼，面對何老這一擊，他神色微變，但又立馬冷靜下來。

季明從容不迫的伸手撫過腰間懸掛的酒葫，透明無色的絲線緩緩涌入其中，卷起所有紫蘿藤金砂。

并非像前兩日晚上，與張族對戰時有限的使用渡人絲。

此時此刻，體內的無色內勁再無阻塞，仿佛啟動中的渦扇怒咆般，源源不斷地轉化成渡人絲線，從他的手中迅速抽出。

這些無色的絲線，在空氣中迅速延展，閃爍著幾乎看不見的光芒。

轉眼間，整個擂臺上上下下都被這密布的絲線所覆蓋。

每一縷絲線，都可以輕易切斷歷經煉皮、鍛骨、壯髓、換血四重強化的內勁武者肉體。

何老見狀，雖不可視場中發生了什么，但擂臺上那不斷散發的滲入殺意即便是臺下觀戰的所有人都能察覺。

“唉。”

何老無奈的輕一聲，被徹底灌輸他全身真勁的龍頭拐杖，不得不分出部分真勁，向周圍探去。

原本氣勢達到絕頂的“打龍”一擊，頓時氣勢變頹，不再上升。

如果是生死搏斗，他自然不會這么做，但這只是擂臺比武，何老還做不到這么決絕。

天地靈氣充斥在龍頭頂端，六足惡獸嘶吼，何老持杖手腕翻舞，連連轉動。

將眼前阻攔的全部細線都被一一撕扯開，堅定且必然的來了季明面前。

看著杖上的虛影越發黯淡，季明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淡笑。

嘶嘶嘶！

抽絲聚合的聲音，不斷從四周響起。

從無形之中，漸漸凝聚出四條由絲縷交織而成的白色大蟒。

也正是此時，何老已然逼近季明身前一尺，他手里的龍頭杖嘯咆，懷著噬人的兇戾。

悍然砸下！

“何老，到此為止了。”

季明平靜的聲音響起，紺青色如淵般的深邃目光注視著眼前。

在空中，四條白蟒緊緊絞殺在何老四肢上，龍頭杖在逼近季明額頭最后一厘時，再無法寸進。

“你敗了。”

淡然自信的話語，宣告著自己勝利。

“老咯，還真是誰也打不過了。”

何老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失敗，手中拐杖最后一縷乖張氣息消失。

“啪。”季明打了一個響指，四條白蟒應聲消失，回到他體內填補著內勁。

旋轉了一下身形，何老輕盈的落在地面。

他輕輕一笑，正要和季明寒暄幾句：“當真是年輕……”

突然，一聲轟鳴永遠中斷了他的話語。

一道熾亮的金色火柱，纏繞著幽藍色的人臉幽魂，在將近八十米的高空中劃破天際，直貫疏財樓。

在季明眼前，正掛著笑容的老人，大半身軀在剎那間被無情的徹底湮滅。

他被永久的定格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