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白
書名: 十里春風夢逍遙作者名: 青蓮君本章字數: 2803字更新時間: 2014-05-27 11:39:27
韓梓慎與李青揚在道場坐定了會子才見那二人臊眉耷眼的走了進來,知道他們定是無所收獲,韓梓慎安撫道:“也不必急于一時,來日方長。“說著深深的看了韓夕顏一眼,韓夕顏自覺心虛,訕訕的捧著茶喝起來。
今日是靈隱寺有名的靜修大師前來與一干貴族子弟講經論道,在場皆是有頭有臉之人,一一與李青揚及韓梓慎見過禮,其間認識安之喬的也不少,也同樣招呼過,方才陸續入席。靜修大師入場韓夕顏又瞪眼,原來是剛才那位年輕的僧人,之前急著回家沒多留意,現下再看那張臉真是清秀至極,當和尚真可惜,她小聲嘟囔一句。
講經方開始不到十分鐘韓夕顏便坐不住了,身為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現代人聽這些佛法奧義比上高數課還催眠,不想旁邊的安之喬竟十分有興趣,還不時插兩句嘴闡述下自己的觀點,她無奈的坐在草莆上昏昏欲睡,姿勢也由跪到盤腿坐,再到偏著腿半躺,到最后竟撐在矮幾上睡著了.
“小顏.”安之喬不滿的推她,在大師面前成何體統.
韓夕顏一個激靈,睜開朦朧睡眼擦了把口水,見到眾人皆不滿的盯著她十分不好意思,忙又坐了起來,韓梓慎柔聲說道,”若是覺著乏悶你就先去寺里走走,靈隱寺依山傍水,景色秀麗,你想必會喜歡.”
“沒有沒有.”韓夕顏連連擺手,”我不是覺得悶,我只是不喜歡聽人家講大道理而已…”說完又覺越描越黑,干脆閉嘴.
靜修卻不以為意,笑道,”這位是…?”
夕顏雙手合十道:“在下姓席,單名一個言字。”
“席公子可有什么見解?”
見解?韓夕顏赧然,”我就是個俗人,不懂佛法什么的…”
“佛法本就靠個人參悟,沒有懂或不懂之說,即使目不識丁,然心中有佛,亦可成為大師.”
韓夕顏聽著連連點頭,這就是和尚,給你繞啊繞的,說了這么多等于沒說,她突然起了一點壞心眼,”那靜修師傅,我們為什么要學佛法?”
“佛法旨在普度眾生,往大了說,是教人戒掉心中的貪,嗔,癡,往小了說,也能修心養性.”靜修盡量配合她的語言,說的通俗易懂些.
韓夕顏托著腮皺眉,”戒掉貪嗔癡?那就是無欲無求,沒有痛苦沒有快樂咯.那人活著干嘛?”
“并非沒有快樂,只是引導眾生放下執著,貪念,便不會有痛苦.”靜修解釋道..
“可是….若沒有痛苦,沒有執著,沒有貪念,快樂是從哪來的?”
“這…”靜修有點語塞,他從未聽過別人問這種問題,事實上,他也不太明白這問題的真正含義,為何貪嗔癡會伴隨著快樂而來?
安之喬有些尷尬的打圓場,”靜修大師別見怪,,這孩子最會胡攪蠻纏了.”
韓夕顏正欲發作,靜修搶先說道,”不礙事席公子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貧僧愿聽賜教.”
韓夕顏聞言端正了坐姿,順道白了安之喬一眼,又繼續問道,”靜修大師可曾有愛過人,失去過?或是想要的東西得不到,痛苦過?”
靜修坦言,”并不曾.”
“那你可曾見過民間疾苦,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也不曾.”語氣略帶羞愧.
“或者你見過貪官當道,惡霸橫行,忠魂枉死,冤屈不白?”
屋內安靜了.
“這些人可能用佛法普渡?”
“這…”
韓夕顏話頭一轉,又問,”靜修大師家人可還健在?”
靜修只覺著手心有些冒汗,”家中母親尚在.”
“你可想念她?”
此話一出,舉座嘩然.李青揚微微一笑,端起茶水輕抿一口,不置可否.韓梓慎也只是輕搖折扇笑看她.安之喬卻十分不安,攔在她身前怕她被好事之徒攻擊.
靜修看著她清澈的眼眸,不知怎么回答。
“沒有愛過,怎能教別人去愛,沒有恨過,怎能教別人不去恨?不知道痛苦怎能解開痛苦,沒有執著過怎么放下執著?若沒有過貪嗔癡,你要怎么教人放下貪嗔癡呢?”
靜修不語.
韓夕顏見已犯眾怒,只最后說了一句,”母親生你養你,想念她有何不對?”而后沖眾人拱拱手:“席某見識淺陋,就不繼續掃大家的興了。”說完對靜修歉然一笑,離席而去。
靈隱寺依山傍水綠樹環繞,后山一條小溪潺潺而過,不少香客上完香都愛在此休息片刻。李青揚行至溪邊,遠遠便看到樹蔭下那個纖弱的人影攤開手腳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嘴上叼著根馬尾草一派悠閑模樣。他不禁輕笑,走到她身邊席地而坐。韓夕顏聽著腳步聲微睜開眼,只見迎著斑駁的樹影,一個謫仙般的美人行來,一襲青衫,衣袂翻飛,仙風道骨,夕顏本在小憩,恍惚間還道是在夢中,心頭想著,靈隱寺果真靈驗,做夢都有神仙入夢,待來人坐下她才察覺到不對,一骨碌爬了起來。李青揚略顯平庸的面上帶著許些玩味的笑意,她慌忙紅著臉拍拍身上的草屑,小聲道:“王爺怎么會到這兒來?”她自個在寺中晃悠晃悠,沒想到尋到了塊好地。
李青揚不答反問:“遙兒愿意同我說話了?”
韓夕顏尷尬的笑笑,她躲他躲的確實有點明顯。李青揚執起她的小手,夕顏條件反射性的想要抽出,卻敵不過他的力氣,她只得無奈讓他拉著,李青揚的手十分好看,十指細長勻稱,優雅白皙,他的手掌溫暖有力,略帶點粗糙。夕顏不禁感嘆,這是一個光看手就無法拒絕的男人。就在她慨嘆的一瞬間一個和田玉羊脂白玉蘭花手串已經圈在她的手腕上。她有些不解的看向李青揚,李青揚道:“生辰賀禮,那天尋不著機會送你,本以為今日之后就無緣再見了,看來它終歸還是屬于你。”
韓夕顏摸摸手串,這玉質溫暖剔透,雕以清雅的白蘭花,實在叫人愛不釋手。
李青揚清亮的眸子彎成好看的月牙形,“喜歡嗎?”
“很喜歡。”韓夕顏看向他,說他心思剔透果真不錯,送禮都堪堪送到人心上。
李青揚替她拿掉發上的草屑,一邊道:“朝堂之上,事事小心步步為營,我本不愿參與,卻奈何生為皇族身不由己。皇上忌憚奪權,不止是對你父親,對我也一樣,即便我不理朝政寄情山水也不能安下他的心,全因當年父皇欲傳位于我才惹的先帝對我諸多防范,而先帝早崩,當今皇上聰穎早慧,幼年當政,年紀雖輕手腕上卻遠超先帝。旁人看來是他準我留在京城,實際上是他迫我留在京城,以便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所以對我來說,豈止皇宮是鳥籠,這偌大的皇城更是鳥籠,也許終此一生我都要被困在這籠中。“
這是李青揚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不甘而無奈的情緒,那個智珠在握,淡然無爭的他,胸懷錦繡卻只得屈于一隅終日吟詩作畫,只為安撫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韓夕顏有些迷惑,他偽裝了這么些年,為何單單告訴她?
李青揚專注的看著她,“我只想讓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不會傷害你和韓家,你可愿信我?“他的聲音如此溫柔,雙眸好似秋日的潭水般清澈坦然,當他揭開故作平庸的面具,他的眼神,他的雙手,都仿佛有著不能抗拒的魔力一般。韓夕顏只得默默點頭,他說了,她就相信,才這么想著,心臟就像發瘋般的狂跳起來,胸口處灼熱的發燙,她捂住胸口,這是怎么了?
李青揚發現她臉色不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韓夕顏有些艱難的說:“心,心臟……“就在一瞬間她胸中像汽油罐點燃一般,猛烈的灼燒起來,她痛苦的揪著衣服,幾乎講不出一句話。李青揚的面孔在視線中逐漸模糊,黑暗朝她襲來,夕顏驚恐的四處亂抓,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李青揚柔和中透著堅定的聲音在她嗡嗡作響的耳邊響起,她已經無法分辨他說的什么,只能用幾乎聽不到的微小聲音喚道:“青揚,我好痛….”就在這一刻,黑暗吞沒了她,韓夕顏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