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劉宋代晉
- 劉宋那些事兒
- 八頁草
- 2003字
- 2024-08-23 22:00:00
按照當朝官位制度,已經無官可封,劉裕下一步所能做的只有當皇帝,別無他選。
中書令傅亮在酒宴散場回家的路上,不斷的琢磨領導的話,這才一拍大腿忽然開悟。
于是,返還宋王府,叩扉請見。
傅亮原本還十分忐忑,以為自己妄猜上意,可當府門緩緩打開,見到劉裕之時便知自己所料不錯。
二人并未多言。
傅亮指東說西道:“臣暫宜返還建康。”
劉裕聽到對方沒頭沒腦的話語,嘴角突然露出一抹邪魅,也不點破,繼續打著啞謎的反問道:“須幾人護送?”
傅亮答曰:“數十人可也。”
聰明人說話,總是一點就明,改朝換代之語,亦不過在此三句對白。
劉裕聽后緩緩點頭,兩人至此再未多言。
傅亮則即時奉辭出府。
可傅亮剛一走出王府,便見夜空之中忽然劃過一道耀眼的彗星。
長星竟天,令其目瞪口呆。
他不自覺的拍腿嘆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姑驗矣。”
傅亮自知天意不可違,便快快馬加鞭的前往建康。
剩下之事無需多言,司馬德文自知天意不可為,既然自己并非真命天子,索性格局打開,征王入輔。
劉裕受到征召后,也不再扭捏,留子劉義康為都督豫、司、雍、并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壽陽,以相國參軍南陽劉湛為長史,決府、州事。
隨后,動身前往建康。
六月初九,傅亮入宮面見晉恭帝司馬德文。
改元之日就在眼前,就連一向足智多謀的傅亮也顯得十分拘謹,不斷摩挲著手中早已草擬好的詔書。
司馬德文見到傅亮的舉止,便知劉裕已經抵達建康。他到底有幾分乃父司馬曜的風度,根本不需挑明,便大大方方欣然操筆,并對左右道:“桓玄之時,晉氏已無天下,幸賴劉公所至,國祚得以延續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
“本所甘心”之詞,透露出末代帝王最后的無奈。
也許真的是心甘情愿吧,這二十年的顛沛苦痛,如同夢魘一般將司馬德文緊緊纏繞,一切冷暖自知。
司馬德文并非愚癡之人,他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所以他還能保持著帝王最后的風度。
然而,欣然操筆的手還是不自覺的頓了頓,小小的舉動還是暴露了他自己,擊碎了他一切的淡定。
被劉裕推上皇位之時,他也曾有過一絲僥幸,所以許以高官厚祿加以討好,可終究還是自己白日做夢。
“世人都道皇帝好,可誰知皇帝的痛苦。既然你想當皇帝,那讓給你又何妨呢。”司馬德文嘴唇微微顫動。
“罷了”一聲嘆息后,司馬德文握筆的手自此變得堅定有力,隨之一氣呵成。
退位詔書寫罷,司馬德文也便喪失了對建康宮殿的所有權,于兩日后遜于瑯邪舊宅。
至此,存續 103年,歷十一帝的東晉王朝覆滅。
歲序更替,華章日新。
歷史的潮流滾滾向前,建康這座承載著華夏最后火種的都城即將迎來它的新主。
六月十四。
南郊,筑壇祭天。
在萬眾簇擁下,劉裕龍袍加身,頭戴冕旒緩緩走向那向往最高權力的祭壇。
這些年,他奮起寒微,平定孫恩、消滅桓楚、北伐中原,滅亡燕秦。
社稷傾覆時,是他匡扶頹運,再造區夏。
民族微弱時,是他義洽四海,道威八荒。
劉裕堅定的邁出每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巔峰。
圣君四海、宰物通器就在今朝。
然而當真正面向祭壇,劉裕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
據說在祭壇之前,人間天子可以同天上的天子對話。
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不斷回蕩:“你所做之事,值得么!”
話音剛落,劉道規、何無忌、劉敬宣、劉穆之、王鎮惡等人的面容鮮活的浮現在劉裕的腦海里。
這一刻,劉裕突然愣神。
是的,他終于到達,但這里只有他一個人了。
孤家寡人正是最好的詮釋。
權力的滋味,注定孤獨,他的親朋摯愛皆以離去,剩余的不過是一具半百之身。
劉裕不知如何回答,正當他恍惚之際,又一張嬌美的面容浮現。
臧愛親,一生的摯愛。
遙想當年,若布衣還鄉不再出山,也許就不會有那么多的遺憾了吧。
“啊”劉裕放聲大哭,這些年他為了蒼生失去了太多太多。
“寄奴哥哥!別哭了,你永遠是我的大英雄。”
一個聲音傳入劉裕的耳中,他抬頭仰望,可倩影已然消散。
劉裕真切的感受的這一切,臧愛親之言讓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他知道這是對他的考驗,悄悄拭去眼淚,變得清醒。
一個人失去了所有,也就不再害怕失去了。
“來吧,就讓我帶領這個國家重新走向巔峰”
劉裕將一旁的火把放入祭壇,勾起了熊熊烈火。
一股睥睨四方的豪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舍我其誰。
王者即位,國號為宋,改元永初,史稱南朝宋武帝。
劉宋代晉,華夏從此開啟了新的紀元。
……
新皇臨登太極殿,照例是一些俗事。
一幫攀龍附鳳的新人指望他去封賞,一眾拋頭顱灑熱血的亡靈等待他去追封。
在這一點劉裕從來都不小氣,跟著自己混的兄弟,不論生死,他從不虧待。
活著的都增位進爵各有差,死去的諸如劉穆之、王鎮惡也都加以追封。
對于前任司馬德文,他則奉為零陵王,優崇之禮,皆仿晉初故事。
種種封賞,皆大歡喜。
唯獨越禮之事,便是追謚臧愛親為敬皇后,列入“天子七廟“之列。
為已辭世十二年的臧愛親立廟,無疑是特立獨行的大膽行為。
在那個男尊女卑的社會里,往往被冠以“不尊舊禮“、“皆堪駭人“的批評和譏諷。
但對于劉裕而言,這是屬于他的柔情,他才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他在乎的從來只有那個曾經與他一同共患難的妻子。
這一切的倔強,大約是他能給這個女人最后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