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華的出現，如在平靜湖面里扔下了石子，激起了片片漣漪，可漣漪也會很快回歸平靜。

晚宴前的舞會開始。

各類名流也都攜帶女眷，在樂傾城早已準備好的舞池里，伴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楚歲至也與陸云深跳了幾支舞，卻有些擔憂從剛才開始便沒有再出現過的樂傾城。

“我去給樂阿姨送杯清茶吧。”她踮著腳尖兒在陸云深耳畔輕輕說了。

“那種事讓侍者……”

陸云深想要阻止，可話尚未說完，她已經從他懷里鉆了出去，一路去了二樓。

葛曉天煮了許多不同種類口味的茶，楚歲至選了一杯味道最為清淡的，邁著小碎步蹬蹬蹬去了二樓書房里去。

偌大書房中，樂傾城只端坐在書桌后，她低著頭，雙手搭在拐杖上，面頰上布滿了皺紋。她蒼老了很多，仿佛是被榨干了鮮汁兒的柳橙。

“阿姨，我給您送杯清茶過來。外面人很多，我怕侍者忘記過來伺候您吶。”楚歲至笑著說著，把茶水放到辦公桌上，推至樂傾城面前。

樂傾城抬頭望她一眼，嘴角浮現一些笑來說：“啊，是歲至啊，過來，你過來坐。”她睜開的雙眼，顯得極為渾濁。

“您身體哪里不舒服嗎？”楚歲至凝視著她，心中略有慌亂的在樂傾城身邊坐下來。

“沒……沒什么，可能只有點兒累了而已。”樂傾城雖這般說，可她仿佛是暫時失去了視力一般，是要伸手摸索一番，才抓住了楚歲至的手：“歲至，你來得正好，你不來，我也正想差人下去把你喊上來呢。”

楚歲至壓著目光，盯著樂傾城的雙眸，是想要看看她那雙蒼老的眸子還是否存在光感。

“您找我，有什么事嗎？”她問。

“剛才你父親公然乞求你的原諒，我可通過監控視頻都看到啦。”樂傾城悠悠嘆了口氣說：“他呀，還真是很有勇氣啊！要換成我的話，我恐怕就沒那么大勇氣嘍。”

“您又不需要道歉，需要那種勇氣做什么？”楚歲至淡笑著，用玩笑口吻說。

可樂傾城神色當即嚴肅了些說：“我怎不需要道歉。歲至，我找你，也正是想跟你道歉呢！”

楚歲至愕然，瞪大眸子問：“您有什么可對我道歉的？”

“有，有。”樂傾城點著頭，嗓音沉沉說：“那個誰，你還記得么？他死于一場車禍事件，年紀輕輕就沒了小命，實在是可惜吶可惜。”

她的話，讓楚歲至的心猛然突跳，手腳一齊冰冷起來。

兩個月前，潘云浩死于一場車禍，四車連環相撞，中間兩輛車起火爆炸，車上人當場死亡。而當中第一輛車上的人，便是潘云浩。

“是……是您安……安排的么？”楚歲至眨著眼，結結巴巴說。

樂傾城嘆口氣說：“我知道你心里懷疑云深，可那孩子很善良，他做不出這種事來。我知道那個年輕人是歲至你的朋友，可他已經威脅到歲至你，也威脅到云深，甚至是會威脅到我還未出生的小孫子，你說，我有什么理由不除掉他呢？”她說著，手又向下摸索著，直至手掌攤開放在她楚歲至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才安了心般笑了笑說：“可我畢竟是設計結束了那個年輕的生命，這件事，我當然是應該跟歲至你道歉的了。”

楚歲至第一次，深深切切感受到樂傾城的可怕，她睜大眸子，睫毛微微顫抖：“那……那歐陽兄弟兩個人，也……也是……”

“那對兄弟，尤其是那個弟弟，很厲害。我也是設計了很久，才終于逮到機會。”樂傾城說到這里，又呵呵笑了兩聲說：“呵，火災那種事怎么可能那么巧合的發生，就算發生了，兩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跑不出來？”

距離潘云浩車禍不久，歐陽宇歐陽瀚所居住的那棟別墅，忽然間發生了一場極嚴重的火災，兩個人都未能逃得出來。

冷汗，自楚歲至的額頭涔涔而下，甚至連貝齒也都在咯噔咯噔打著顫，她猛然起身，瞪大眸子狠狠瞪著樂傾城，失聲喊出來說：“您……您怎么能做那種事？您知不知道，因為這兩件事，警方始終都在調查云深，已經給他添了不少麻煩，除此之外還有輿論……輿論上的事，很長一段時間，云深都被推到輿論的風尖浪口上！他……他……”

“你說的這些，我當然都是知道的。”樂傾城抬起眸子，可她卻仿佛看不到楚歲至，目光所朝向的方向，是完全錯了的：“所以我現在向你道歉，希望……希望歲至你也可以原諒我。”

“我可以原諒您，可云深呢？可法律呢？阿姨您做這些事，可全都是犯法的事啊！”楚歲至大聲喊出來，此刻的她，已經完全顧不上擔心被其他人聽到這喊聲。

可樂傾城并未說話，反而還是劇烈喘息，面色登時變得醬紫。

“阿……阿姨！”楚歲至撲過去，保住樂傾城，理順著她的呼吸，可一側眸，卻在抽屜里見到一個已然吃光了藥片的空藥盒。

那種藥有著嚴格的劑量要求，每日不能超過一片兒。上次楚歲至來，還有大半瓶，可如今已經全然空了。

“您把那瓶藥吃光了！”楚歲至失聲喊出來，同時渾身的雞皮疙瘩也冒了出來。

樂傾城緩過來一口氣，緩緩點頭，微笑說：“癌癥晚期的癥狀，讓我每天都痛不欲生，反正都是死，早死一點，晚死一點又有什么分別呢？”

“不……不行，我馬上送您去醫院，馬上送您去……”淚水取代了汗水，打濕了楚歲至的面龐。

樂傾城卻反而緊緊抓住楚歲至手腕說：“歲至，你聽我說，不管設計得再怎么天衣無縫的案子，也終究會被查出蛛絲馬跡。我想……我想今晚警方一定會查到我，我犯下的罪行，原本也已經是死罪，與其冰冷的行刑，不如讓我死在歲至你的懷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