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沈宛嘆道：“原是我從前不懂事，太過任性的緣故，與你又有何干？”

這種事情本就不怎么光彩，無論是周夫人，還是江清頤，見她如此坦然的主動提及，都是一愣。

話題既然開始，沈宛就沒有打算這樣輕易揭過，無論從前多么荒唐，今天在周家，在周景年的母親和表妹面前，也算是做一個了結。

沈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光卻淡然又平靜，“父母多憐幼女，我是家里的小女兒，父母多有憐惜，長姐又溫柔和善......那時候的確肆意妄為，也因此讓母親操了不少心......”

她的聲音低沉，神色黯然，“后來家母病重，我去廟里祈福，偶有一日半夜聞見鐘聲，那一刻忽然大徹大悟，放下從前種種執念，只愿一心盡孝，陪伴在父母左右。可惜沒多久，母親就過世了。往日種種，的確后悔莫及......”

想起逝去的沈夫人，沈宛眼眶微紅，起身給周夫人深深鞠了一躬，“......給夫人您和二公子造成了困擾，常常寢食難安，愧疚不已，不求您諒解，只希望以后不會再讓您覺得不快。”

“傻孩子！”周夫人嘆了口氣，親自起身攜了她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你也說了，往日種種不可追，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她的語氣很真誠，充滿了憐惜，看得出來，是真的釋懷了。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子！”江清頤在一旁撫掌而笑，“我從前聽說了你的一些事情，原本心有隔閡，今日一見，才知道有所誤解，可見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古人誠不欺我也！”

周夫人橫了她一眼，向沈宛解釋：“她雖說是家里的長女，可因是第一個女兒，長輩們都很縱容......”

看江清頤的笑容，就知道她必然有個幸福的生活環境。

“這樣很好啊。”沈宛感嘆道：“能做到澄澈二字，也算得上一種修為了。”

得了支持，江清頤笑得更歡了，也挪了過去，靠在周夫人另一邊，搖著她的衣袖，“姑母，我和沈家妹妹一見如故，您就讓我們出去玩會吧？”

周夫人也是個通透人，更何況現在她對沈宛充滿了好感，自然不會拒絕，搖頭直笑，“就知道一味的癡玩......記得帶二小姐回來用午膳！”

“知道啦！”江清頤似從籠子里放出的鳥兒，拉著沈宛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回頭道：“到時候我陪沈家妹妹喝幾杯！”

沈宛心驚肉跳的看著她在門上磕了一下，又險些跌下臺階，只得不住提醒：“你慢些！看著腳下！”幾個跟著小跑的丫鬟神色惶然，幾乎嚇得暈厥過去。

“你們可真小心！”江清頤笑嘻嘻的甩手，一直出了院子才放緩了腳步，“走，我帶你去園子里逛逛。”

初冬的陽光不甚明媚，可沈宛還是覺得一陣暈眩，瞇著眼睛適應了一會，才跟著走，“這太陽也太刺眼了。”

江清頤也跟著望了一陣，見她臉色不太好，親自扶著她在路邊的涼亭坐下，“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只是沒睡好，氣血不足罷了。”沈宛接過丫鬟遞上的一杯熱茶，喝了大半盅，才漸漸緩過神來，“也無妨，待會再去園子里走走。”

江清頤雖然行事作風里透著幾股不羈的傲然，可也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見沈宛不適，哪里還會強求，忙道：“我要在京都待好一陣子，以后有的是機會，今兒個我們姐妹坐著說說話也是一樣的。”

再推脫就有些矯情了，何況沈宛此刻的確心慌氣短，不太舒服。她也就默認了，問：“你從余杭來這里，走的是水路還是陸路？”

“自然是水路，我在船上過了半個月，好在不暈船，不然可有得受了。”江清頤擔憂的看著她，“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沈宛也不逞強，歉意道：“只是還有些乏力。”

“去拿靠背來，再送幾碟梅子過來。”江清頤挽著她的胳膊，讓她倚在自己胸口，“你若實在不適，我們就回去，你在我房中歇歇。”

“不必了。”沈宛阻止了她，“哪里就有那么虛弱。”想了想，問：“你在京都可有什么安排？若是不忙，尋個機會，我們去相國寺游玩，逛逛那邊的集市，那邊小玩意不少，你定然會喜歡......”

江清頤神色一黯，欲言又止。

畢竟是初次見面，沈宛也不過隨口問問，并沒有套話的意思，見江清頤不欲說，她也沒有再提，“這時節，聽雨樓的魚是最肥美的，前幾日我父親曾讓人送過一尾，入口留香，又鮮又嫩......”只說風月，不談其他。

“你們都下去。”江清頤忽而出聲，神色肅然的望向周遭服侍的人。

絳紫和綠蘿齊齊望向沈宛，見她點頭，才跟著眾位丫鬟一起下去，散開立在亭子下方的花叢后。

“沈妹妹，雖說我們今天才初次見面，可卻覺得認識了許久一般。你聰明過人，我正有事想問問你的意思。”江清頤皺著眉頭，似有不盡的困惑，“實不相瞞，我來之前，家里正替我說親，我母親已經看中了兩戶人家的子弟，正在托人去問品行......”

說到這里，她雙靨微紅，“也不怕你笑話，我從小就立下志愿，定要嫁個自己喜歡的人，是以一直有讓人悄悄打聽，才知道這些事。”她頓了頓，遲疑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可是很奇怪，原本說的好好的，我姑母突然來了一封信，我母親就再也不提起這事了，直接將我送到了京都......”

和沈宛之前所意外的一樣，江清頤如今已經十四歲了，說親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周夫人直接將人召到了京都，的確出人意料。

沈宛想了想，心里隱隱有種預感，只是不知道怎么對江清頤說。

“說到說親，你兩位表哥，也還沒說親吧？”沈宛說得委婉，“你姑母也不著急？”

江清頤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