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穿得厚，小臉紅撲撲的，披風的毛領幾乎遮擋住一半的臉，高聿言彎腰，一只手將她摟抱起來，另一只手刮了下她的小鼻梁，冰涼涼的。

他隨意的將手朝后一伸，身后人麻利的遞了個暖爐過來，他拿著暖爐往宋書微小臉頰上貼了貼，動作輕柔的不像話。

“我不冷。”

小姑娘的聲音稚嫩的像春天的芽尖一樣，她擔憂的低頭，看著被強制按在地上的謝少師，眼里流露出心疼。

仿佛怕嚇著她一般，謝少師艱難的抬起頭，嘴角噙著血，安撫的朝她一笑，眼中依舊是從前看她那般寬和。

宋書微心中一澀。

自她來后，許多事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實在是怕謝少師出師未捷便已經死在高聿言的刀下，只得將自己唯一的底牌拿出來。

小姑娘伸手，將脖頸上掛著的東西摘下來，兩只小手托著，遞到高聿言面前。

高聿言認得，這是小姑娘未滿一歲的時候，他親手為她戴上的。

“高世叔，少師哥哥待我極好，你別同他生氣了吧。”

小姑娘不敢硬著勸，小手凍的紅彤彤的，捧著玉佩言辭懇切。

高聿言眸色一動，眼底閃過些許不快。

“我送你的玉佩，你就用來換他的命？”

宋書微慢騰騰的點頭，但是十分堅定。

高聿言素來不是一個守信的人，前腳說的話，后腳便能反悔滅口，可是對著這張仿佛陸筠研縮小版的臉，卻怎么都說不出反悔的話。

今日任何一個人求情他都不會放過謝少師，可偏偏是這個小丫頭。

“將人送去石場吧。”

高聿言松了口，底下人將謝少師拽起來，準備將他送去石場做奴隸。

被帶下去時，謝少師抬頭，與宋書微的視線撞上，眼中仍舊帶著安撫。

宋書微眼眶一熱，轉頭祈求的看向高聿言。

“今日的善心發夠了，這枚玉佩我要收回來了。”

高聿言從她掌心中拿回玉佩，俯身將她放回地上，神色重復冰冷。

“將宋九姑娘安安全全的送回宋府。”

小書微生怕他生氣，輕輕拽拽他的衣袖。

高聿言沒什么耐心，回頭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宋書微捂著腦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高聿言。

他竟然打她！

高聿言失笑，這股氣終究是沒生的起來。

大雪難捱，宋書微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謝少師在石場能挨過去。

……

次年二月，上元節后兩日。

不知是哪幫匪徒，竟用火藥炸穿了城墻，匪寇趁機入京燒殺搶掠，大批被拘禁的世家子弟趁機逃出京，皇上大怒，派人追捕，不從者當街斬殺。

盛京徹底亂了，皇上愛用丹藥，身體也是大不如前，前朝后宮都由高家把守，高家姐弟大肆斂權，前朝后宮人心惶惶。

短短兩年時間，南邊以謝少師為首的扶正大軍以碾壓之勢不斷北上，北邊部族亦是蠢蠢欲動，妄圖吞并朝堂。

又是一年春來。

宋書微的個頭拔的很快，年歲還沒長多少，個頭倒是竄的猛。

盛京已是人心惶惶，南北夾擊，大胤的朝堂岌岌可危，不知是不是天意作弄，去歲皇后有孕小產，身上落了病根，那之后身子便漸漸差了。

前朝后宮，皆是小心翼翼，皇上的身體也日漸虧空，人人都在揣測，皇上殯天之后，會有多少人陪葬。

桃花都已開了，宋書微支著腿坐在臺階前，撐著腮看風將櫻花吹的四散。

按照時間算，謝少師過不久便攻至上京城，北方大戰贊止，眼下看似平靜，實際上只是暴風雨之前最后的寧靜。

六姐姐年歲上來了，也開始多愁善感起來，她同墨聞玉冤家對頭，吵了幾年，墨聞玉前面又不中，心灰意冷離京了。

宋書微扒扒手指頭，料想現如今墨聞玉已經是謝少師身邊第一軍師了。

可憐了六姐姐整日坐在庭前看落花，這一生唯一真心付出的感情，終究是錯過了。

“九姑娘！陸少將軍回來了！！”

大老遠的，聽見綠檀姑姑喚她，宋書微眼睛一亮，馬上起身，小跑著迎過去了。

“果真嗎？！”

好久未見小姨了，不知她在西北如何。

宋書微小跑著迎出去，撲進陸筠研懷里。

“小九長高了不少。”

兩年未見，陸筠研眼中那股子少年意氣漸漸消散，眼中沉淀了不少宋書微看不懂的情緒，眉尾一道細細的疤，看的人心驚肉跳。

“小姨受傷了。”

陸筠研拍拍她的頭，安慰一笑。

“打仗哪有不流血的。”

雖然在笑，小姨眼中那份落寞擔憂，卻是宋書微真切感受到的。

西北戰事未止，小姨突然回京，定是有要事。

只怕是軍資匱乏，將士們快要堅持不住了，小姨只得回京想法子。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陸筠研就因為朝廷不予軍餉支持一事，同高聿言吵了起來。

若不是上朝不得帶兵器，陸筠研的長槍早就奔著高聿言眉心去了。

明明是開春，整個上京的氣氛卻是陰沉沉的，宋書微跟著娘親回外祖家省親，尚未到門口，便已經被堵在外面。

掀開馬車簾，宋書微抻直了脖子往外瞧。

將軍府外，長隊排起，木色箱子排成一排，上面掛著紅綢，當頭的籠子里，兩只安靜的大雁臥著，宋書微心中咯噔一下。

“這什么當口，怎么還有人來侯府提親？”

陸筠心眉頭一跳。

若是真有姻親，父親母親早就派人知會她了，如今瞧著，不像是美事，像是逼親。

沒等陸筠心反應過來，小書微已經過于好奇，從陸筠心旁邊鉆了出去。

陸筠心無奈下車，剛走沒兩步，便瞧見高聿言身邊的得力部下，帶著人將侯府門口堵的死死的。

陸筠心母女剛到門口，侯爺和侯夫人便出來了，二人臉上的神色一個賽一個的凝重。

“高聿言這是要逼親嗎？！”

“侯爺恕罪，屬下們也只是奉旨行事。”來人并不將陸明遠的話放在心上，輕抬抬手，后面人便將數十箱沉甸甸的金銀珠寶放下了。

“在下替主求親，還請侯爺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