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除了是星期一外，更是并不重要的工資結算日。

同樣，也是陳缺自循環中走出所面對的第一天。

下午五點半，屬于是看診已經較少的時間段。

此刻，唯有兩個人的心理科室。

陳缺坐在椅子上，認真將評估問卷填完后，又是推給了對面那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人。

他現在沒有穿著白大褂，而是坐在看診者的位置。

“昨晚沒睡好？”陳曦拿起問卷，先是大致掃了掃，又像是漫不經心的詢問。

“......還好。”陳缺不曉得要怎么回答。

算上足足重復了五次的7月14日，自己上周一共上了十一天。

哪怕是牽來一頭驢都不敢這樣拼命。

哪里模擬器里每次刷新都會重啟狀態————可感到疲憊的并不止有身體，還有心。

“聽張姐說，昨天下午你沒在科室了？”低頭審視著評估，陳曦又拋出了下一個問題。

“去了游樂園。”陳缺沒有隱瞞。

與現實7月15日進行相連的，乃是最后一個所模擬出的7月14日。

他跟安知葵當天所經歷的一切，不再獨屬于他們。

而是與現實進行了相交，淪為了所發生的事情。

這無疑代表著自己擅離職守的事情被發現了。

“游樂園......游樂園！”重復了兩遍的陳曦有些詫異，隨即像是接受不了這件事的發生：“你、你、你......居然不叫我一起啊？”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陳缺向下揮動雙手，露出的笑容有些僵硬。

由于明白是虛擬的世界，導致他在模擬過程中從沒主動聯系‘姑姑’。

可眼下想想卻不免有些奇怪。

如果是模擬器所發生中的事情能夠與現實進行了真實的閉合，那里面所生活的人們又究竟是何等成分？

“行了、行了，好端端的怎么要我幫你做診斷啊？”

細致審視完評估后，陳曦將問卷放了下去。

“因為好了啊。”陳缺用著理所當然的口吻。

“好與不好，可不能光聽你的一面之詞。”將眼鏡摘下后，陳曦用著頗為篤定：“要知道，就連八、九歲的小孩都最能完美選出最健康的答案。”

問卷評估不論再怎么到位，都只是可選項。

可選就意味著可控，這并不難以理解。

“我真沒事了。”陳缺撓了撓頭。

總不能真的把模擬里的遭遇說出來。

那樣，姑姑的確不會覺得自己是心理問題，而是精神問題了。

“還要裝下去嗎？”陳曦發問，神情儼然變得嚴肅。

被莫名這樣一問，陳缺下意識直眨眼睛。

或許是姑姑眼型比較銳利。哪怕沒有近視眼，可在接待看診者都會戴上遮掩眼角的鏡框，這樣能營造出一個相對親和的形象。

事實上的確如此。

姑姑是個實實在在工作狂，哪怕到了下班時間，經常還在忙于向患者疏導。

“你到底......是不是談戀愛了？”上一秒還正經的陳曦，下一秒就變得擠眉弄眼了起來。

“啊？”陳缺被這腦回路弄得一下子分不清方向了。

“別急，先聽我分析。”陳曦豎起一根了手指，“第一，你去了游樂園，我記得你并不喜歡那種地方；第二，你的心理病從高中到現在拖了這么久竟然一下子就好了......我只能用‘戀愛’來解釋了。”

“開什么玩笑呢？”陳缺同樣被這一解釋氣笑了。

別說。

聽著是挺像是這么一回事。

至少腦海中浮起那張臉頰后，內心只會感到平靜，而非想要占據的躁動。

見自家侄子越說越板起了臉，陳曦意識到了不對，便轉移開了話題：“對了，新工作安排怎么樣了？姑姑我好不容易讓你混進來，結果說走就走啊！”

“這事確實是我不對。”陳缺呼吸了一口氣，被說得有些愧疚。

“好吧好吧，看你這小子一擺出這表情我就有些不忍心了。”陳曦嘆息了一聲，像是無奈那般搖了搖頭，再是開出對于自己而言無法讓步的條件：“要走可以，不過我有兩點要求。”

“第一，別真到了海川市外的地方工作。畢竟你從小在這里長大。”

“第二，不管你到底談沒談，最好早點帶個女朋友過來見見。否則，姑姑就要開始發動人際關系了......”

第一點還能理解。

可這第二點.......

“姑啊，你該不會安排我相親吧？”陳缺頓時變得愁眉苦臉。

“這不廢話！我早跟你說了，只要能找到彩禮我幫出、房子我幫你裝修，結果呢？結果你居然連一點意向都沒有！”陳曦一臉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我還年輕著呢。”陳缺說著，又重新打量了陳曦一眼：“反倒是姑姑你，是不是要先該擔心一下自己的個人情況比較好啊？”

“你你你你你你你————”被這么一懟，陳曦雙手當即拍在桌子上，“好啊好啊，我現在是管不了你了，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夠管你了！”

“抱歉、抱歉。”見自己有些過火了，陳缺連忙做出表示：“正巧今天發了工資，晚上我們買衣服吧？”

沒辦法。

血脈壓制下，于情于理都得低頭。

“哪有姑姑需要侄子帶去買衣服的！”

“那晚上有空一起打游戲？”

“算了、算了，哪次不是你玩瑤騎我頭上混分？”

“我要玩C柆不就顯得姑姑不厲害了嘛？”

“別鬧，我晚上要忙于疏導病人呢。”

“要不這樣，我請你吃飯？”

“.......這、這哪好意思啊，真是的。”

就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時候。

“叮鈴~”

然而，就在下一刻，手機響了。

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陳缺的心頭微微一緊。

那無疑是面試方的號碼。

自模擬器的循環通關后，獎勵的信息一直停留在腦海里。

只不過陳缺相當困惑的一點是————為什么會是私人心理咨詢師？

他那會正是采納了現在正坐在對面的姑姑的建議才考取與心理相關的證書，從一開始的動機就單純是為了治愈自己。

可如今心理已經確定沒問題的話，就完全沒有必要去擔任了。

難道說，自己將要面試的工作表面上名為顧問，實際上還是心理咨詢師？

只是報著大公司名號的無良中介？

這未免太坑了吧！

“您好，陳先生，咱們公司這邊已經有了比您更適合的人選。”

電話接通后，陳缺首先便是聽到了一句這樣懷有歉疚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