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深入思考，來自河對岸柯竹的呼喚將他拉回來當下。

“你還行嗎？”

柯竹一臉擔憂，之前他在河中央僵持了一小會兒，那相當消耗體力。

“沒問題，你過來吧。”

方禹大聲回應，當然，在這之前他得先把褲子穿好，以及將裝滿獵獲的編織袋拉過來。

若這玩意在河里面破了，這一趟可就白忙活了。

好在垃圾城出品的玩意質量的確不錯，他沒廢多少力氣便將這袋子拉了過來。

之后自然是接應柯竹。

比起方禹來，柯竹這趟要更加輕松，不僅在河中央沒遇到東西，快到對岸時還有方禹接應。

上到岸邊后，柯竹稍微拍了拍身上的水漬，她倒是無所謂濕不濕，畢竟之后還有一段不遠的路，在這期間肯定會風干。

可就在她打算繼續前進時，本該領路的方禹卻眼神奇怪地看著她。

“怎么了？”

柯竹疑惑問道，這并非方禹出了什么狀況，而是此時的柯竹與以往的模樣相比實在差異太大。

打濕后的褲子緊貼在筆直的長腿上，原本總是裹著一層灰塵的長發在被濺起的水花沖洗過一部分后，竟顯露出明亮的金色。

至于原本看起來略瘦偏黑的臉龐，也在飛濺而起的水滴的作用下，變得驚人的白皙。

方禹腦海中甚至閃過一絲幻覺，自己眼前這人并非廢土上進入森林狩獵的同伴，而像是某位故意將自己弄得一團臟以免招惹歹意的落難公主。

聞言，他輕咳幾聲，轉過身去擺手道：

“沒什么，繼續走吧。”

說著，他大踏步向前方邁進，本想著表明態度，卻因此錯過了柯竹嘴角浮現的一抹微笑。

之后兩人自然是繼續向南返回，離開河岸后森林重新變得茂密，水流聲遠去，若有若無的寂靜再次籠罩周圍。而在林中昏暗光線照不到的角落里，更是時不時閃過些什么

這時，方禹將剛才渡河時的發現簡單講了一遍。

“你是說剛才在樹冠上見到了一條黑影？”

柯竹眉頭緊鎖：

“那倒是與我之前感受到的基本吻合，只不過我抬頭看過，什么也沒發現。”

“所以那是什么東西？”

面對柯竹的詢問，方禹只得無奈搖頭，不確定道：

“興許是蛇吧，我之前雖然沒看清楚，但長條狀生物的大致輪廓還是看到了的。”

“有什么蛇會在樹冠頂上？”

柯竹一臉懷疑，兩人這一路行來將林子里所有的蛇都抓了個遍，不論是枯葉錦蛇、青斑蛇、灰頸蛇亦或是最后發現的細銀紋蛇，要么在地上，要么在樹干樹梢，從未聽聞過會有什么蛇在樹冠活動。

“不清楚。”

方禹本想搖頭，可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忽然閃過此行出發前從裝備店老板那聽到過的傳說。

他猛地抬頭，與柯竹互相對視，皆是發現了彼此眼中的驚異。

很快，這抹驚異就盡數變作凝重。

“飛蛇。”

兩人異口同聲。

“但那不是傳說嗎？”

柯竹相當不解，然而方禹比她更加疑惑。

因為無論怎么在已知信息中搜尋，他都找不到與之對應的物種。

換言之，他所知道的蛇已經全部見到過。

“還是說，這所謂的飛蛇實際上只是碰巧爬到樹梢的某種蛇而已？”

他只得如此推測，可是卻遭到了柯竹的否定。

“不像，剛才那樹冠上方的黑影給我的危機感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硬要相比，也只有那犀角野豬出現時才過相近的感受，因此這絕不是我們遇到過的四種蛇之一。”

兩人推測一番，最終得出一個共識。

無論這黑影是不是那飛蛇，此刻的首要任務是趕緊離開森林。

于是兩人再度開動步伐，只是在那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飛蛇的壓迫下，兩人不得不分出相當部分精力去留意頭頂。

哪怕是方禹，也沒再將所有希望寄托在柯竹的危機預感上。

萬一這回失靈了呢？

不過兩人在接下來的這段路途中再也沒感受到過類似的壓迫感，這令方禹一度懷疑自己之前是否也出現了幻覺。

兩人不斷趕路，終于在通過一片灌木叢后，發現了一片格外明亮的空曠地帶。

兩人此刻正身處一道小坡頂端，面前不遠處，便是一片相當罕見的林間空地，光芒從天穹落下，為此處地面帶來難得的溫暖。

不僅如此，原本獨屬于森林深處的寂靜感也在這里變得極為稀疏，此地終于能聽見其他活物的動靜。

這股自心靈深處升起的輕松，令兩人同時意識到一個事實：

他們終于離開了森林深處。

方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出言調侃道：

“既然咱兩都到這了，那飛蛇就算當真存在，也不可能從最開始的地方一路跟過來呢。”

“希望吧。”

柯竹聳聳肩，同時也放松地出了口氣。

她身上打濕的褲子已經風干，更是不知從什么地方抹了一把灰重新涂在發絲表面，臉部的各個角落也沒放過，再度恢復成之前的模樣。

似乎并不愿意以本來形象示人。

可就在這時，她第二句話還未說出口，原本已經松弛的面部表情驟然緊繃。

方禹余光瞥見她臉上的不對勁，還沒待她將提醒的話說出口，便在危機本能的驅使下抬頭看向上方。

兩人頭頂是一片茂密，層層疊疊的樹葉幾乎遮了個嚴實，僅有稀少的幾縷光芒得以穿過阻礙落到地面。

這種情況下，方禹自然發現不了那可能存在的捕食者。

“之前那種感覺，又來了。”

直到這時，柯竹才將提醒說出口。

如此壓力之下，兩人自然不敢貿然行動，于是只能一直僵持在原地、望著遠處可望不可及的光亮干著急。

兩人本想著等著危險感過去便迅速轉移到那林間空地處，畢竟不管這樹冠上的危險打算在何處發動襲擊，總不可能在啥都沒有的半空閃現到兩人臉上吧？

然而這次卻與以往不同，與之前總是一閃而逝的危機感相比，這回似乎只要兩人不動，這股壓迫感便絕不消減。

就像是獵人和獵物在比拼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