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關漠然,起身走到窗欞旁,望著空蕩蕩的街頭,心中疑惑,“薛洞是地榜高手,修為至少是五品,甚至是四品,他若要殺我,何須如此麻煩……”
他只是個六品術士,煉氣修為更低,僅是筑基,薛洞這般久負盛名,聞名江湖的高手,要殺他易如反掌,不該如此謹慎。
“難道說,他有什么顧慮,或者說他只是入夢試探,并非要殺我?”
“咔…嚓…”
有細微的動靜傳來,似乎是房頂上。
陸關眸子一閃,“有人!”
他猛的扯下窗欞,一躍跳出,指如鷹爪,扣在屋檐邊緣,借力翻身旋轉,旋即穩穩落在樓頂上。
陸關屹立,冷眸掃視四方,空無一人。
他俯瞰下方,眸子一閃,輕步踏出,至兩丈外處,半蹲下來,此處缺了塊瓦片,旁邊是一攤灰色粉末。
“有人在暗中窺探,不小心觸落瓦片,此人怕驚擾到我,遂接住瓦片,力道之大,直接將其捏碎?!?
陸關捏起一指粉末,摩挲著,此人身法極高,善于隱匿,能在一兩息之內逃離,不是庸手。
他一躍跳下樓頂,無比瀟灑,只聽“咚”的一聲,腳下石板生出一道裂紋。
陸關低頭掃了一眼,臉色微紅,旋即朝四周望了望,無人,他松了口氣,徑直來到樓前那株茁壯白蘭旁。
“青書道友說過,六指夢魔薛洞擅使迷香,在特定場所可操控他人夢境,于夢中殺人?!?
陸關捏碎一片素白花瓣,汁水滲出,花香愈發迷人。
他眉頭一挑,是這個味道,此物確有迷惑心神的作用。
白蘭扎根土地,地面凹凸不平,有點硌腳,他抬腿跺了跺,側頭看了眼酒樓牌匾,心道:“這花該是屬于龍玉酒樓……”
“龍…輪……”
陸關快速思索,許多畫面從眼前浮現,在老豹頭死前停頓片刻,旋即閃過,最終定格在一面鏡子上,那是他如今的臉。
月光昏暗,可少年的眸子卻越來越亮。
陸關離開,攀附屋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咳咳咳……”
白蘭旁,泥土下,一顆腦袋冒出,他嘀咕道:“姚大人稱,盜竊堪輿圖的賊子已初步鎖定,讓我配合這位同僚,暗中配合,不得暴露,真是好苦啊……”
這人正是韓烈虎,他腦袋腫了個包,嗡嗡直響,是被陸關踩得,心中感慨:“這位同僚神識靈敏,心思縝密,當是司里暗里培育的高手,”
他奉命藏匿樓上,一縷氣息都未漏出,時刻配合其行動。
出于好奇,他想瞧瞧是哪位同僚,可剛看到其面孔,后者便斷絕冥想,怒而摔杯,著實給他嚇了一跳。
“此人警惕之心極強,不愧是司里直派下來的高手!”
韓烈虎心頭驚嘆,旋即催動身法,隱匿于土里,于是就有了后來的一幕。
——
天明。
陸關簡單洗漱,下樓。
酒樓門戶大開,店里無人,街頭人影零落,掌柜的就站在柜臺前,已經在拾掇了。
如第一次見面,掌柜的仍穿著一身暗紅花色錦服,身形高大,寬袍大袖,雙只手掌都瞧不見。
“薛掌柜,好久不見呦……”陸關笑著喊了聲。
一息過去。
掌柜的才抬起頭,愣了下,“這位朋友,您在叫我?”
“是啊,薛掌柜,你不認識我啦,去年我做生意血本無歸,還是您大發慈悲,給了我一碗面嘞。”
“額…呵呵……”
掌柜的露出禮貌的笑容,解釋道:“客官您怕是認錯了,我姓佟,佟西來,在這干了十來年了,并不姓薛。”
“哦,那可能是我認錯了。”
陸關笑著走到柜臺前,盯著對方,疑惑道:“不過你真的和他很像,我記得,去年就是這家店,龍玉酒樓,哎,或許是年紀大了,記岔了……”
“那肯定是記岔了。”
“哈哈哈…”
“哈哈哈……”
陸關笑著,一手搭在柜臺上,伸手要拉裝柜的右手,后者轉了個身,埋著頭,左手撥弄著算盤,嘀咕道:“肘子肉沒了,哎,小虎……”
左撇子。
掌柜的徑直離去,吆喝著店里伙計。
陸關微微一笑,心里愈發篤定,對方就是六指夢魔,薛洞。
此人身材高大,相貌英武,哪里像酒樓掌柜,倒像是個常年習武修行之人。
陸關不急著揭穿,也不能揭穿,懸云司才是主角,他是迫不得已。
他在等,等姚遠前來,他相信,對方不會平白無故將他安排在這里。
噔噔噔……
“這位爺,您家里寄來的信。”一小廝踏入酒樓,將一信封塞入陸關手里,隨之離去。
陸關沒有急著拆開,掌柜的出了門,說要買些食材。
陸關眸子一閃,“不會是知道自己暴露,想逃離吧?!?
“反正與我無關,懸云司也未說,要我具體如何做,這些應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他對懸云司頗為相信。
原地待命。
可奇怪的是。
掌柜的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回來了。
大日初升,溫暖照耀。
掌柜的彎腰屈膝,兩手推著木車,滿頭大汗,在門外喊道,“小虎,趕緊來卸貨呦……”
陸關目光直勾勾盯著對方,想要窺探一絲異常,神色一愣,對方右手竟然是五根手指,而他在黑市看到的灰袍人,分明是六根!
難道,是他猜錯了?
掌柜的并不是六指夢魔薛洞?
不會是趁著外出,剁了一根手指吧,那也不對啊,總該有傷口吧……
陸關眉頭微挑,有點難以接受,自己認真推測出答案竟然是錯的。
陡然間,他心里冒出一個想法,旋即快步上前,幫掌柜的推著木車,“嘿,掌柜的,我來幫你嘿……”
說著,他抬起手臂,悄然間一股真氣拍出,朝著對方大腿根而去。
“哎呦……”
一聲慘叫,木車翻在地上,食材散了一地,掌柜的陡然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疼的直叫。
一旁的小虎跑來,大驚失色,旋即盯著陸關,憤然道:“你這懷種,年歲不小,心也是壞透了!”
“大家快來瞧瞧,這賊人惡意傷人,給佟掌柜打的滿身帶傷,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
陸關眉頭緊簇,“真是我猜錯了?”
這時,他眸子一凝,掌柜的腳面漏出,有一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