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醒來的時候腦子還懵懵的，這種感覺她之前也經歷過，頭昏腦脹，腰酸背痛，這是沒有睡好的表現。

至于沒有睡好的原因自然不必多說

——佟晚。

柳曲把這個名字在喉中篩過幾遍，深吸一口氣。昨晚的佟晚向她講述的世界觀太過龐大，柳曲自認為自己貧瘠的小腦瓜創造不出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于是半信半疑聽完了佟晚的故事。

佟晚倒也不急于證明自己所言的真實性，只說時候到了你不想信也得信。

他的話很快就應驗了，還沒到中午，柳曲就喜提地方派出所慰問套餐，沒來得及吃午飯就被帶走了。

于是就有了最開始的那一幕。

此時的柳曲呆坐在病床前同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大眼瞪閉眼，她甚至還伸手去探了探佟晚的鼻息，還好，有呼吸！不然她就真要把這當做自己的陰桃花了。

說實話，柳曲現在還有些恍惚，

如果說昨天她對佟晚的話持100%的懷疑態度，那么現在，這份懷疑大概只剩下兩三成。畢竟活生生一個人躺在這里，喝在夢中相見還是不太一樣的。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給柳曲平淡的生活撒下一劑調味料。

她望著佟晚緊閉的雙眼心想：剩下那兩三成就留到未來慢慢驗證吧。

出了醫院行走在大街上，明明是自己走過無數遍的熟悉景象，此刻卻變得陌生起來。此時正值傍晚時分，殘陽在遠處居民樓的落地窗中跳動，又在某個瞬間跌入柳曲的眼瞳，只一瞬又離開，只留下斑駁黑影證明自己方才路過。墨色的樹叢油光锃亮，還沒靠近就仿佛嗅到樹脂的氣味，出來玩耍的孩子們隨意摘下幾片，夾在兩根拇指中間賽著誰吹出的聲響能連成曲調，想必是剛吃過晚飯借著消食的名義出來探險。

這時柳曲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一點東西，被各種震撼情緒壓抑了許久的饑餓感倏然向柳曲襲來，竟一時塞滿了她的肚子。感受著胃部隱隱的抽痛，柳曲決定先放棄觀察生活，在路邊找一家餐館解決一下口腹之欲。

一碗湯面下肚，饑餓帶來的疲憊一掃而空。正所謂飽暖思淫欲，解決了生理需求的柳曲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眼下自己最在意的問題：關于自己的夢。

柳曲覺得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怕不是已經不能被歸類于夢的范疇了，佟晚卻堅定地表示無論如何這里始終是柳曲的夢境，而他自己才是那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外來者。

很明顯兩人都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做過多的糾結，這個話題并沒有持續很久，接下來地談話重點還是放在夢境的功能上。

憑空解釋或許有些抽象，非要找點什么來打比方的話，那這東西大概就像一個全方位沉浸式角色扮演游戲。既然是柳曲的夢境，那么這里的東西都會基于柳曲的認知生成，她的地位就相當于這里的創世神與造物主。他們所處的這片虛空就相當于一座巨大的鏡子屋，每一面鏡子斗是通往不同夢境的魔鏡。一旦進入就好比上仙下凡去渡劫，非得失了一身術法到紅塵滾一遭再回去過自己的神仙日子。

偏偏這柳造物主閑的沒事找罪受，穿戴好一具肉體凡胎跑到凡間來歷練，還順帶捎上了同樣位列仙班，只不過掌管著另一個世界的佟晚先生來給自己做引路人。

這比喻聽得柳曲直嘬牙花子，扮演受害者演沒完了是不是，我這邊才是正兒八經的被卷入這些莫名其妙的設定里，聽你這描述怎么我倒成了那不知好歹的千金小姐呢？

不過也虧了佟晚通俗易懂的講解，幾套故事下來，柳曲對這些聞所未聞地設定也算是通曉一二。只不過光說不練到底還是假把式，柳曲很快就擼起袖子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準備投身到第一場夢境中去。

關于入夢這點，兩人倒是一拍即合。佟晚聲稱入夢完成任務達到指定數量才能奪回身體控制權，而這里是柳曲的世界，只有同她一切才能進入夢境。柳曲的想法則更簡單，反正都是夢，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做夢的機會，當然要玩個爽。

但在柳曲開始橫沖直撞尋找夢境入口前，佟晚拉住她的胳膊把袖子放下來，他問柳曲：“你記不記得我剛說你有一身術法來著。仙人歷劫不能用，咱們入夢還是能用一下的。”

“你騙人我沒有。”

“不練就想有？人長得美就算了，想的也這么美，搞得我都有點想揍你了。”

于是昨晚掙個后半夜，柳曲都在潛心鉆研佟晚傳授給她的“心想事成大法”。可惜直到最后，柳曲也只達到了變出葉子的水平，對此佟晚的評價是：反正有些人連葉片都能當暗器，柳曲有繼續修煉的時間還不如去找隨便哪個山頭上的世外高人學學武功。

沉痛的回憶不堪回首，柳曲不忍去想。況且眼下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之前的夢境柳曲可以權當胡鬧，可現在佟晚上演了一出大變活人。既然夢中的事真的和現實扯上了關系那就不再簡單，最令人疑惑的是佟晚對自己的身體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失去了控制能力，自己該不會也變成他那樣吧。

眼看又要到睡覺的時間，柳曲從未因睡覺感到如此忐忑。期待和害怕這兩種看似截然相反的情緒在很多時候其實是綁定在一起的，正如此刻的柳曲，對打破平淡的向往和對未知的恐懼交疊在一起，誕生出柳曲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都沒有體驗過的感受。在這種全新情緒的刺激下，柳曲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褪黑素下肚又來來回回折騰了許久，柳曲終于在好不容易醞釀出的那一點困意下進入了夢鄉。

熟悉虛空，熟悉的白衣少年。

“等你好久了，今天來得有些晚誒，要多注意身體，不要熬夜才好。”熟悉的笑臉。

‘瞧你那點出息，才見到我一面就被整失眠了，怎么就攤上這么個搭檔了呢。’熟悉的刻薄心里話。

“多謝關心，明天一定早點睡。”

柳曲同樣面上帶笑，背地里卻攥緊了拳頭。

‘演是吧，那我倒要看看誰能演得過誰，不要小看舞臺劇演員的自我修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