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泥石流
- 筆系隨筆之記事
- 作家s1XvQj
- 7010字
- 2025-02-14 23:19:18
恍惚之中,門鈴響了第七下,吱呀一聲,門開了又好像沒開,白云對白樹說:“是風吹開的吧?!卑讟溥B忙搖頭說不是,白云嗅了嗅屋外,一股潮濕的味道?!敖裢韯傁逻^些雪。”白云用力的吸了兩下鼻子,隨即抽了抽,打了個寒戰,“明天就要上學了,你怎么還在不睡呢?”白樹小聲對著白云說“一會兒就睡了,著什么急。”外面月光均勻點灑在山坡上,冰雹似的死趴在上面,冷一樣的寂靜如幽夢的輕紗,籠著白云的被子,睡夢中的白樹不滿的哼著。
“你怎么還沒睡。”
“我冷?!?
在拐角處的人也聽到了第七聲鈴聲,這個中年男人在慢慢的扶著墻,燃起的一根煙突然在頃刻間熄滅,燃起來的光影迅速沉了下去,男人看著冷寂一把煙頭,扔在地面上。
忽然他大大的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看向地面那根冷寂的煙,接著他把手伸進褲帶,他摩挲這冰冷的觸感,他拿出了這把鑰匙,瞬閃即逝的光影晃了男人一眼,他再次嘆氣,把鑰匙裝進兜里。
忽然一種強烈的警覺敲打著他的腦袋,他望向下面的山谷,心中的酸澀蔓延開來,光怪陸離的,如箭矢刺破死滅的夜。
“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不由得晃起了腦袋。
從山坡有一個企業家投資建設的小學,叫希望小學,白云不在那里上學。
但是卻總是送白樹去那上學,老師叫周寧兒,天天笑瞇瞇的對每一個學生,白樹就喜歡天天粘著周寧兒,她也樂此不疲,畢竟老師的工作就是要管著學生的。
班里另外一個學生,每天都穿得體面,奇怪的是,這個男生竟然叫做金絲兒,不過有這么一個怪名字,卻也有很多人跟他玩,很多人問金絲兒“你怎么叫這個名字?”,金絲兒總是裝作神秘的樣子,搖頭晃腦,接著緩緩張口,好像要吐出什么預言,這時候周圍的同學十分好奇他說什么,有一次白樹就這樣慢慢把耳朵貼近,輕飄飄的傳來幾個字“關你屁事?!?
白樹不明所以,周圍的人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白樹的耳朵肉眼可見紅了起來,然后上課鈴聲就這樣響了起來,周而復始,這樣的日子白樹也習慣了,放學的時候白云不會像上學的時候來接他,所以他總是和班里面的靜怡一起回家,他們聊的內容無非就是,誰家狗又生小孩了,班里面誰的爸爸又升官了,或者村里面誰最有錢這些無聊的話題。
每當這個時候,白樹是最輕松的,畢竟他又不用煮飯,不用去碰那些嚇人的柴火,原本白云強迫他們姐弟倆趕一起做飯呢。
結果有一天,白樹在燒柴的時候,柴火不小心加多了,他還在疑惑著火怎么這么大,然后火一下子竄上了天,白樹嚇壞了,呆呆地望向這一些為非作歹的火苗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姐姐在外面遠遠的看見黑煙猛猛的竄了上來,直沖云霄,她正在疑惑著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跑進屋去時,白云驚呆了,弟弟正呆坐在大鍋的前面,火焰好似要吞滅了白樹,白云不顧煙霧之大,急沖沖的一把抱起白樹,將他拉出門外,隨即馬上端來了一桶水,猛地朝氣勢洶洶的火焰撲了過去,火很快熄滅了,白樹仍是呆呆地望著遠處陡峭的山坡,它們一抖一抖的。
白樹的眼睛抽動了好幾下,山仿佛排著隊向著白樹狂奔,白樹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發現山還在那一頭靜靜的矗立著。白云趕緊收拾,她把那燒得烏黑的掃帚、抹布,還有那些不能用的柴火,一并偷偷從后院兒扔了,那張桌子也燒得烏黑烏黑了,白云只好去房間拿了一塊稍微干凈點的布,當成桌布鋪在那烏黑的桌子上了?!皦υ趺崔k?”白云望向同樣烏黑的墻。
“白樹,你怎么坐在外面?”
白云心里一驚,爸爸怎么回來了,她連忙跑了出去,白爸爸正在牽著兒子的手進了廚房。
“今晚我買了些菜回來,給你們露露手。”隨即推開了門,白爸一眼就看到了墻壁上那碩大的烏黑斑點,以及一地雞毛的鍋,它們好似睡著了一樣不整齊的排列在烏黑的地板上,白爸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白云看向白爸,他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把剛買好的菜放在鋪好的桌布看,隨即頓了頓,突然迅速的掀開桌布,同樣的,被燒得大巨大的烏黑漆點暴露無遺的展示在三個人面前。最后那張桌布還是蓋了上去。
晚餐的時候三個人都沉默著,白云不敢開口,一粒一粒米的往嘴里塞。
“誰干的。”
餐桌上沒有人說話,咀嚼食物的聲音也安靜了下來。
“我再問一遍,誰干的?!?
白云在白爸沒有回來的時候他們演練了一遍,白云跟白樹說:“到時候爸爸來問我們,我們就說是我們一起干的?!卑讟渌贫嵌c了點頭。
于是白云緩慢的舉起一只小手,她望向白樹,他仍呆呆坐著,呆呆地望向前面,什么也沒有干,白云正感到疑惑。
啪。
白云的筷子掉了,一陣鉆心的疼痛使她捂住了臉頰,她低下頭伸手去撿,卻聽到上頭傳下來的聲音。
“你,今晚不許吃飯,不許進屋?!?
白云最后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她看見了那個中年男人,他站在不遠的水井旁抽煙,同時中年男人也看見了她,隨后他把煙頭隨手扔在寬廣的地面上,邁開步伐,走了。白云望著男人走遠的方向,慢慢閉上了眼睛。
白爸走了,他沒有住在家里面,而是去江對面的客棧里打麻將了,接下來的一周,白云都沒有理過白樹,白樹只好自己上學,自己放學回家,但是做飯已經統一都為白云操持了,白樹絕無可能插手,一周后,白樹和白云還是吃著飯,白樹笑嘻嘻的指著天花板那碩大烏黑的斑點。
啪。
白云一巴掌扇了過去,然后他們笑嘻嘻的和好了,白云又恢復了送白樹上學的習慣。
白樹在學??吹街軐巸豪蠋煟肷先ゴ蛘泻簦俣ㄇ缫豢矗瓉碇軐巸哼€摟著一個長頭發男人,白樹走到周寧兒老師面前,指了指旁邊那個長頭發男人,問道:“他是誰?”周寧兒沒好氣的說:“關你什么事兒,再問我就去抽你的課文!”白樹不敢問了,周寧兒瞪著白樹:“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接著揚長而去。回到班級里,同學們七嘴八舌。
“你們有看到周寧兒的男朋友了嗎?”
“是那個長頭發的吧?!?
“對對,就是那個長頭發的”
“什么時候開始談得戀愛啊?”
白樹推了推正聊得開心的金絲兒
“什么是男朋友?”
聽到這個問題,金絲兒帶著有些無聊的眼光看著白樹,嘴半天都沒張開。
“男朋友就是兩公婆啊,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币慌月牭闷饎诺耐瑢W向白樹解釋道。
原來他們是夫妻了。白樹心里想,夫妻是不是像爸爸媽媽一樣結婚啊,他們會不會有自己的小孩啊。白樹心里一邊想著一邊玩著鉛筆。
“白樹?!?
“請你上來做一下這些算術題?!?
白樹心里先是大驚,隨后慢吞吞的起身,他看了看黑板上的文字,慢吞吞的吐了幾個字出來。
“我不會?!?
原本吵鬧的班級現在靜悄悄的,都在看著白樹笑話。
“不會寫就滾回后面站著去。”
白樹的腳步慢吞吞的,同學們的眼光也慢吞吞的,跟著白樹最后面站定之后才收了回來。白樹心里賭氣的想,我一輩子都不要寫那個什么狗屎計算題。一下課,白樹飛似的跑去科學老師的辦公室,科學老師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他不像其他老師總是那么嚴厲,相反,他對白樹都是笑呵呵的,白樹很喜歡這個老頭兒,雖然不知道他姓什么,但還是尊敬的叫他一聲老師。
“今天又學到什么東西了?”
科學老師笑呵呵的問,順手把手伸到白樹的頭上撫摸了起來。
“報告老師,什么也沒有?!?
“怎么會沒有呢,你每天都能學到新的知識,我們每天都學習。”科學老師沒有生氣,只是把手放回了他的辦公桌,把桌子上的保溫杯緩緩扭開瓶蓋,一股熱氣朦朧了科學老師的臉龐,白樹慢慢等著熱氣散開,又浮現出了老頭笑呵呵的臉。
白樹聽著老師說的話感到很奇怪,他明明今天什么也沒有學,計算題也沒答得出來,老師不是不用學習嗎,他們不是已經學完的小學的知識了嗎,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送你一個禮物?!闭f著科學老師從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個老舊的東西。
“這個是收音機,還可以用,我剛剛幫你裝了新的電池?!?
白樹一臉疑惑。
“你看著?!崩蠋煂⑺昧顺鰜?,指了指上面的按鈕,一按,喇叭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里面傳來了模糊的人聲。
“一九八五年十月二十六日,我國改革開放價格雙軌制…”
白樹好奇的看著這個東西,老師解釋到:“收音機可以聽全國的新聞,我們不用走遠門就能聽到其他地區發生的事情?!?
好神奇。白樹內心里漸漸燃起一股閃爍的光芒,他再次確認了是按哪一個按鈕的時候,他拿著收音機開開心心的跑出校園。
“這是什么?”靜怡奇怪的問他。
“收音機,沒見過吧。”
靜怡聽清了白樹的回答,沒好氣的說:“這個我家早有了。”
白樹回到家,在面對姐姐疑問的目光,他立馬開心且神氣的說:“這個是科學老師給我的收音機!”白云頓了頓,將收音機拿過去看了看,然后又放回到白樹手上。
“你看點一下這個按鈕他就會響,他可以聽到每個地方的新…”
“洗手吃飯?!?
白云不留情的打斷了白樹。白樹很不爽,心里想,你一個土包子懂什么?反正你不稀罕,我還不給你呢。我自己留著去看!
白云飯吃到一半左右,她好像預料到什么,馬上把碗筷“啪”地放在桌面上,拿起一個撐衣桿就走,她也拉著白樹一起出來,他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陰云隱隱有著悶悶的雨聲,此時滴了幾滴下來,落在白云的鼻尖上,她感覺濕涼濕涼的,立馬警覺。
“快!收衣服!”白云大喊,他們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收了下來,白云氣喘吁吁。
“還好?!苯愕軅z松了口氣。
第二天,天仍舊陰沉沉的,不斷下著小雨,白云照常送白樹上學,跟他說了一些不要著涼之類的叮囑,就回家了。
“同學們。”教室的吵鬧聲簡直能把屋頂掀翻,感覺整棟教學樓都在這喧囂中微微顫抖。
“同學們!”老師的一聲大吼。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你們喜歡講就上來講臺講!”
聲音響徹了整間教室。
教室瞬間沒有人說話了,有的在低著頭扣著手指,有的則在寫作業。
“抬起頭來?!?
“今天我要跟你們講一些事情。”
老師再次清了清嗓子,象征性地咳了兩下。
“接下來這幾天會一直下雨,而且不是小雨,是暴雨,因此你們這幾天該在家就在家,別到處走?!?
教室里恢復了些許聲響。
“不過——”
老師頓了頓
“每個老師都會給你們布置作業的?!?
“那么,下課?!?
教室里一陣嘆息聲傳來,老師拿著課本走遠了。
雨仍在下,白樹站在窗前,窗外的雨像無數銀色的針,刺破了夜空的黑暗。收音機里傳來的聲音微弱而不穩定,老舊的電臺似乎在努力維持著某種廣播的信號,卻無法完全清晰。這是他向科學老師借來的——一部年代久遠的收音機,已經沒有多少實際功能,只是偶爾發出些許噪音。他擺弄著那古老的調頻旋鈕,聽到了幾句模糊不清的語音,那些扭曲的聲波像蜈蚣鉆進耳道,在腦髓里爬出泥石流三個字的褶皺。我看見你抱著鐵盒子沖出房門,屋檐下的冰棱正在融化,水珠墜地時像在敲打某種倒計時。
“緊急通知,山村……泥石流?!?
他一邊調試頻率,一邊心跳加速。泥石流是什么?他從來沒有見過泥石流。他打開窗戶,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山嶺,什么也看不清。雨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他的手指輕輕捏住那部收音機的天線,輕輕晃動,鐘表指向了四點二十九分,白樹看向它在用盡全力拖動這早已生銹的指針。
第七日,白樹走到黎明之前,他撫摸這樹干。
“這里沒有陽光?!卑讟浜苁?。
金絲兒周圍圍了一圈嘰嘰喳喳的喇叭,這又是無聊的下課時間。白樹猛然驚醒,一雙手伸進了
混沌的夢境猛烈地撕扯開來,白樹看向走廊的陽光,溫暖撲面而來,他的表情半咪著眼,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隨即他站起身。
“我要跟你們說一個事情?!卑讟鋵W著金絲兒那佯裝神秘的表情。
金絲兒抬頭看向白樹,眼睛里早已帶一些嘲弄。
他開始大笑,學著毛主席的話:“這位白樹同志,你要向我匯報什么嗎?”
“泥石流要來了,再過幾天?!?
周圍的人沉默了一瞬,接著有的人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知道什么是泥石流嗎?”
此問句一出,像引爆了某個開關,金絲兒突然跪下捂著肚子,周圍的人扶著墻,班里面忽然轟隆隆的,放肆的尖笑聲,沉著的低笑,騷動的嗤笑在房頂上跳著,歡樂的交響樂一般奏響了溫暖的教室。
“又是從哪兒聽到的小道消息,該不會是村頭那個瘋子跟你說的吧?”
“自己本身就是個傻子,又開始說瘋話了。”
白樹驚訝的呆住了,像一顆樹樁筆直的站在那兒,隨即臉漲得通紅。隨后像是意識到什么了,他咬咬牙,用手捂著臉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跑著,他終是跑出了教室,身后的同學狂笑聲如尾巴一樣隨著白樹的腳步跑了出去,散到更高的空中了。
我知道你要去找誰了,白樹,你為什么要彷徨,你為什么要走到身前的那棵樹,鐘表還是停留在四點二十九分,白樹的目光正好停留在那,白樹你走了。
夕陽正好垂落,白樹走進了黃昏的深處,他走進樓梯間的最后一個房間,黃中到黑的幾條重影,四條腿正影影綽綽的堆疊在一起,這幾條黑影忽然又抖動一下,接著又垂了下來,之后忽然更加猛烈地抖動,他的耳畔仿佛也被抖動震了一下,忽而變得開始猶豫起來,進不進?他在倆個選項里面精挑細選,在恍惚之中,門忽然被他推開,他在震驚之余,一些幾乎慌忙的、迅速的聲響逃竄卻遺漏在他的耳邊,我怎么推開了門?他心中震驚自己的身體忽然為了某個選項做出不假思索的行為,他趕忙抬頭望去,卻撞上了慌忙的四雙眼睛,一瞬之勢眼中的慌張頃刻間消融,取而代之是半點的憤怒。
“你來干什么?”
周寧兒以極快的速度穿上底褲和內衣,白樹看見被子又一陣劇烈的抖動,兩個赤裸的人在被子手忙腳亂,白樹正思考著,卻發現周寧兒已極快的速度跑到白樹跟前,白樹抬頭望了望那張憤怒的臉,正想說什么,一個巴掌拍了過來。
啪!
比白云那次還響,還要用力。
白樹捂著火辣辣的臉:“老師準備要泥石流了?!?
幾乎沉默的低語瞬間被床上的男的聽見,于是他冷漠的哈哈大笑,笑得床上顫顫巍巍的涌出許多的蟑螂,它們沿著腐爛的床板邊緣急促的爬,生怕落后了一步,隨后一只蒼蠅降落到床頭柜里搓了搓手,那密密麻麻眼珠反射出無數周寧兒怒氣的臉。
“你從哪來滾哪兒去,誰告訴你的泥石流?神經病?!?
白樹正想繼續說,周寧兒抬起手,嚇得白樹趕緊躲到門外。
砰!白樹重重的震顫了一下留在門外的一股風吹來,他失落的流下了眼淚,他感覺到有兩條蟲子在他的臉上爬來爬去,他緩緩的向前走去。
“泥石流?”白云姐姐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斑@天氣太熱了,你也聽不清楚,沒事的。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白云讓他趕緊盛飯下來,爐子里面的火又大了,白樹的瞳孔閃耀出跳動的火焰,他想起在大榕樹上的猴子上吊的事情,以及月光下抽煙的男人,被剪碎的蠟燭,白樹猛地向后看去,白色的石英表停留在四點二十九分?!氨韷牧?,沒油了?!卑讟淇聪虬自颇且粡埫鏌o表情的臉,金絲兒的笑聲與姐姐的口型完全一致,最后的一個字是“我”。他仰了仰頭,山村仍然在下這淅淅瀝瀝的雨。
第二天在鎮上趕集的人們飛速的跑回來,驚慌的神色漸漸彌漫了整座小山村,那個坐落于山谷的小山村的人們走走停停,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又從屋里拿出什么東西。
“你還真說對了?!卑自频念~頭浮上了許多七拐八歪的水珠,頭發互相凌亂的堆疊在一起,手中正在抓取一樣樣東西,又往一個深紅色布包里塞著?!罢f對什么?!卑讟浜闷娴膯??!敖裉焐衔缬腥藖碚f今晚會有泥石流?!彼帐皷|西的手停頓了一下,她抓起手的動作頓在半空中,她一時語塞。
“你,去那桌子上有一個白色的鬧鐘?!?
“哦哦?!卑讟涔怨缘刈呷?,手里緊緊的攥著那個白色的、壞掉的鬧鐘,吱吱呀呀的聲音戛然這止。那個男人對他說:“這是第七下。他終于睜開了眼睛,想起了埋在樹洞地下的科學老師的話語。雨還是很大,猛烈的拍在屋檐上,滴滴答答。許多人在屋子周邊的土地搭起一個個棚子,走來走去,隨后又扶了扶快倒塌的木板,然后又閑散時的走來走去。然后人群時不時爆發出爭吵,走動的速度也愈加頻繁。
“王老四還欠著我的五塊錢。”白樹把頭伸出了烏黑的帳篷,破了幾個洞?!澳隳梦业臇|西為什么不還給我?!弊筮叺膸づ窭锩姘l生吵雜的聲響,七嘴八舌,一股尖銳的聲音撕爛殘破的霧雨“哎呀!都讓你不要那這個東西做墊子!”他晃了晃煩躁的腦袋,不再看帳篷外面走來走去的人群,水花濺起了一輪又一輪。小孩的哭喊,大人的斥罵似銳箭劃開深層的恐懼,雨漸漸停了,所有人都抬起頭看那灰蒙蒙的天,白樹看不清他們那模糊的臉,在他的實現掃蕩之處,那些冷漠的麻木的思緒映射在白云的臉,他仿佛看見了周寧兒和狡猾的金絲兒,他的腦袋霧蒙蒙的,所有人不在走來走去,不再渡步,所有人的臉上漸漸生出許多不耐煩。
指針指向了十點鐘,空氣安靜了一瞬,雨漸漸的小了,變成了紛紛的毛毛雨。
有人看到十點鐘已經過了,便不爽得抿抿嘴,于是他一把抓起手中剛從房子里面的包袱頭也不回的再運回屋子里去,許多人看見了他的舉動,猶豫了一會兒便慢悠悠也學著這個人抓起包袱慢慢站起來,又有一些人輕聲安慰孩子,又對旁邊的人耳語了一下子,涼絲絲的風吹得白樹直打寒顫,樹上那稀稀拉拉的葉子迎風似的紛紛斷了根莖落了下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上面坑坑洼洼的傷口,還有一些星星點點泥濘,白樹用手扣了一塊死皮下來又放進嘴巴舔舔咬咬,猛然抬起頭,卻看見那一群人少了一大半,密密麻麻的人群拿著剛剛收起來的帳篷,正紛紛走回自己的房子,白樹還聽見幾聲輕笑,幾聲咳嗽聲,接著又疲勞的走著,白云姐姐讓他出來等著,也收起了那烏黑的帳篷,她把收起來的棚子的破布用咯吱窩夾著,褲子皺巴巴的垂下來,白云又讓白樹把褲腳拉上來,白樹左右張望著。“那個鬧鐘怎么不見了?”于是白云和白樹又回到那堆他們拿出來的雜物里面找?!笆遣皇潜煌盗??”白樹越翻越快,白云焦急的眼珠子盯著那一堆雜亂的東西,突然白云一屁股跌坐在泥濘之中。她像是放棄似的用力嘆了口氣?!安徽伊耍凑僭趺凑乙舱也坏?。”于是姐弟倆成了最后兩個離開的人,他們拖著包袱慢慢地向前走?!安缓猛??!卑讟湔f,“哪里不好玩。”接著白樹垂著頭不說話,白云也懶得理他,抬起頭昂揚的走著。路上早已冷清了,野草也在風的吹拂下緩緩游動。
凌晨四點鐘,大地緩緩的開始震顫。
泥石流轟隆隆地來了,然后把山村埋了起來。
“全部人死了。”男人說。然后他跪了下來,他對著那一片夷為平地的山村大哭起來,時間指向四點二十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