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飯桌上彌漫著詭異的氣氛。

原本應該美味可口的飯菜，因為羅大廚的心不在焉，而變得像剛從地府取來的外賣。

王之傾面對著仿佛在哀嚎的“勾魂湯”，難以下咽。樂沫亦然。

羅媚人坐在飯桌旁，魂不知道飄到哪兒去，遲遲不動筷子。倒是李曦一口湯一口飯，吃得不亦樂乎。

“誒?你們怎么不吃啊?”

“不了，我沒胃口。”

“我也一樣。”

“這怎么行，粒粒皆辛苦。而且年輕人正在長身體，不多吃點怎么行。”

“……可是我們真不餓，要么老大你行行好，把我這碗吃了吧。”

“我也一樣。”

“我是沒問題，你們兩個真不吃?晚上會餓的。”

“真的不用了!”

王之傾和樂沫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各自癱在沙發兩頭。

“喂，新人，等下你有啥打算，要不來下棋?”

“不了，我得回去一趟公寓，剛剛給房東發了條微訊，我得去收拾好行李。”

“記得回來，我可不想一個人在公司待著。”

“不是還有老板和媚姐嗎?”

“他們又不住在公司。”

“他們住一起?”

“沒有，還沒到那份上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他們是不是住在一棟公寓，我想讓他們看看那兒還有沒有空房間。”

見竟然是自己想歪，樂沫頓時羞紅臉，惱羞成怒的她抓著王之傾的衣領，來回搖晃。

“你哪兒都不許去，就住在這里和我留守公司!”

“這這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這里又不用交房租，又不用擔心上班遲到，多好!”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聊天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就在王之傾無語的時候，吃完飯的李曦招呼樂沫去洗碗。

然后，就著剛才的話題，李曦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你可以住下來，可以的。”

“這樣太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畢竟咱們公司包吃住。”

“……真的假的?”

“珍珠都沒那么真。樂沫就是個例子。”

“……”

“你就老實待著吧，或者說你去撿行李回來這兒也行。對了，三樓辦公室有我沒穿過的備用衣服，你和我身材差不多，應該能用。”

這也忒周到了。王之傾捂臉，看來，他注定要在這里當個常住客。

洗完碗的羅媚仍是消沉，像游魂一樣跟著李曦走了。

公司里就剩下王之傾和樂沫兩人。

“喂，新人。”

“前輩有何吩咐?”

“點外賣不?”

“呃，這個還是算了。我還沒發工資，資金周轉情況不容樂觀……”

“人話就是沒錢是吧?反正你都跟我們混，就當是我請你了!”

“前輩大氣!”

點完外賣，樂沫趕在外賣來之前跑去洗澡。

王之傾起初沒在意，但這洗澡水聲嘩啦啦落，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難免感覺心在被撓。

然后就想起些島國片劇情……

“啪!”

王之傾扇了自己一記巴掌，臉頰上的火辣辣暫時把他的齷齪想法消去了。

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

想來想去，王之傾覺得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他還是上三樓待著比較好。

洗手間就在樓梯旁邊，要上樓難免要忍受些常人不能忍受之誘惑。玻璃門后的迷人景象，仿佛借斷斷續續的水聲在向他招手。

王之傾雙手合十，口中念著自己創造的“噠悲咒”，帶著殉道者的覺悟向著三樓，一步一個腳印。

但就在他上到離三樓僅一步之遙時，二樓的座機響了。

“新人，電話響了?快去接一下。”

完蛋咧!

王之傾瞬間破功，殉道者的覺悟在此刻墮化成滅世者的放縱。

這不能怪我捏，都是世道無常的錯，要是我不小心看到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那也是上天不純命兮的錯。

滾下去拿起座機，那頭的看門大爺說有人來訪。

王之傾本來想以老板不在為由拒絕，但仔細想想，人家來都來了，總得請上來喝口茶再走吧。于是，他自作主張地打開二樓門，迎客上來。

客人上來了，是一個身材挺拔，穿白襯衫黑褲子的小眼睛帥哥。

衣領扣得嚴嚴實實，而且從看見王之傾的第一眼開始，他臉上就是相當標準的公式化笑容，感覺上一板一眼，不太好相處。

“你好，以前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還是來委托做事的?”

“呃，您好，我是剛加入事務所的員工，來，請坐。”

王之傾招呼帥哥坐下，然后斟茶過來。

“請喝茶，對了，您貴姓啊?”

“免貴，我姓羅。”

羅先生環顧四周，不由得深深嘆息。

“在這地方辦公可比以前差多了，真不知道她咋想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之傾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個事務所的老熟人，于是殷勤起來。

“羅先生啊，久仰久仰!”

“久仰?你聽說過我?”

“當然!我們老板時常掛念著您吶!”

“……?你們老板應該是李曦，對吧?”

“當然。”

“你的意思是，李曦時常掛念我?”

“那是!”

羅先生皺眉，狐疑地盯著王之傾看，結果后者的殷勤笑容還真沒一點挖苦的意思。于是，他扶額，嘆氣。

這時，樂沫洗完澡，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衣，邊擦頭發邊走出來。

羅先生聽見動靜，扭頭一看，樂沫就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這里?誰放你上來的!”

“唉，謝天謝地，總算來了個正常人。”

這兩人的反應把王之傾整懵了。

啥情況?

樂沫一路小跑，躲在王之傾背后，警惕地探頭望向沙發上的羅先生。

“新人，你怎么能把這貨放上來，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這到底什么情況啊?”

王之傾頭暈，現在的情況就已經夠亂了，他身后的樂沫還散發著香香的味道，讓他集中不了注意力。

羅先生饒有趣味地看著王之傾和躲在他身后的樂沫。

“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起碼不是現在。我是來找我妹妹。”

“她不在，你死了這條心吧!”

“那我可以等，反正我時間很多。”

“不要逼我們動粗，我們一起上，你也不是對手!”

“就你，再加上個還沒覺醒職能的小鬼?別開玩笑了，就算一起上，你們還不夠我熱身呢。”

樂沫被氣得牙癢癢，但也無法反駁。王之傾深感困惑，于是壓低聲音詢問樂沫。

“他到底是誰啊?”

“他是媚姐的大哥，是羅家的大少爺羅標!”

“啊?”

羅標，羅媚，怪不得，但這貨的小眼睛和羅媚的大眼睛反差太大，還真讓人想不到他們是兄妹。

“既然是媚姐的大哥，前輩你為什么很不喜歡他的樣子?”

“這還用問嗎?當年媚姐為了跟隨老大而選擇離家出走，他來這里準沒好事。”

等等，這劇情怎么聽著那么熟悉?

敢情李曦是黃毛啊!媚姐大哥找過來，我還跟他說李曦時常掛念他!

仿佛宇宙大爆炸在腦子里重演，王之傾停止了思考。

王之傾和樂沫不敢動，羅標輕松自在地抿茶，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雙方就這么僵住了。

“我說，你們傻愣著做什么，茶都沒了，你們就這么招待客人?”

到最后，一個平淡的聲音打破僵局。王之傾和樂沫回頭一看，李曦剛到二樓，按著扶手，隨意笑著。

“老板!”

“老大!”

“我說你們兩個，不過是剛走開一段時間，你們就惹了個不好對付的客人。要不是大爺給我打電話，你們就打算一晚上都杵在這兒了?”

越過兩人，李曦走到羅先生面前。他們對視的目光仿佛帶著火花閃電。

“喲，好久不見，羅大少爺。”

“我沒功夫和你談廢話，阿媚呢？叫她來見我。”

“她剛睡下。”

“嗯?你怎么知道?”

“這有啥，畢竟我兩住一塊，很正常。”

羅標青筋暴起，手里的茶杯被捏得“咔嚓”一聲，嚇了王之傾一跳。

“再耍貧嘴，你信不信我把你這里拆了?”

“破壞群眾財產是吧?”

“……行，算你狠!”

羅標有氣沒處出，只能強忍怒火放下茶杯，起身離開。

“走好，不送。”

羅標氣勢洶洶地走來，王之傾和樂沫不敢阻攔，讓開了路。

但就在下樓的時候，他停住了。

“當年的案件調查清楚了……你是對的。”

“呵，這我當然知道。”

“……無論如何，阿媚都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家人沒有一世仇。老頭子現在身體不好，他真的很想見阿媚。”

“……”

“總之，我給你們道歉!”

最后憋出這話，羅標低著頭，下樓了。

王之傾在一旁不明所以，倒是樂沫對此嘖嘖稱奇。

“我是在做夢嗎?天天用鼻孔看人的羅家大少爺竟然也會道歉?”

客廳中央，李曦摸出一個棒棒糖塞進嘴中，然后像個木頭一樣杵著不動了。

他不動，王之傾和樂沫也不敢去做什么，只能陪他一起站著。

良久之后，李曦摸出手機，撥打。

“喂，還沒睡死吧?”

“是這樣的，要不我們陪你到你家那兒走一趟唄?”

“你別急，別摔著，好好待著，等下我回公寓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