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留給柳丹卿太多震驚的時間,雅間的門被緩緩打開。
清秀小侍女端著托盤,來到他們二人面前。
為何是侍女送來?素安人呢?
柳丹卿此時滿頭霧水,種種反常之事在心頭交織,令他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柳兄,你這弟子畫功竟如此精湛,簡直驚為天人!”
周行此時雙手捧著畫,嘴唇微微顫抖,肥嘟嘟的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一開始,他其實并沒有抱太大期望。
他雖不通畫道,但也知道,這是門水磨工夫。
正因如此,那些所謂的“名家”、“大家”,絕大部分都是年長之人。
對方雖是柳丹卿的弟子,卻也不過才是十幾歲的少年,即使天賦過人,但這也過于夸張了吧?
“讓我看看。”
柳丹卿本就心緒不寧,眼下也顧忌不得什么禮節(jié)風度,一把奪過那幅仕女圖。
只一眼,他臉色倏然鐵青,眸光陰晴不定。
不對,完全不對......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句話,心頭一片亂麻。
素安是他的弟子,他最清楚對方什么水平。
眼前這幅畫所蘊藏的畫道底蘊,絕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夠擁有的。
曲河城有頭有臉的畫師他都認識,會是誰?
見柳丹卿一言不合就奪走自己的畫,周行略微有些不悅,但想到這是人家弟子所作,便也忍耐下來。
過了片刻,見柳丹卿仍是那幅失神的樣子,周行清了清嗓子:
“多謝柳兄贈畫,在下今晚還有些雜事,便暫先告辭了。”
說罷,從柳丹卿手中接過仕女圖。
一旁的小侍女乖巧的遞上竹筒,周行滿意的笑了兩聲,悠哉游哉地出了雅間。
深深吸了兩口氣,將情緒盡數(shù)平復,柳丹卿的面色恢復如常,緩緩坐起身來。
按照他的囑咐,素安先去往三層,隨后憑借腰玉來到二層。
作畫完畢后,會本人回到這里,順便將畫帶回。
可眼前發(fā)生之事,已經(jīng)完全將規(guī)律打破。
柳丹卿迅速離開雅間,直奔二層。
素安那邊怕是出了什么變故,這倒是其次,可他令對方去三層,本就是另有目的......
“是誰,究竟是誰破壞了我的事情?”
柳丹卿腳步飛快,幾步登上二層的旋梯。
再晚些,那作畫之人或許就已經(jīng)逃了!
甫來到二層,柳丹卿四下逡巡片刻,忽然目光微凝了下。
“柳畫師?”
梁清夢從三層的旋梯上“噔噔噔”的小跑下來,看到柳丹卿在此,也是驚咦了一聲。
“梁小姐怎會在此?”
柳丹卿瞇了瞇眼,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他自然是識得對方。
梁記畫坊在內(nèi)城很是有名,連帶著這位畫坊內(nèi)的大小姐,也受到頗多關注。
“我在找我的畫童。”
梁清夢皺了皺眉,她討厭對方的那種眼神,頓時也不愿再多說什么,“噔噔噔”的繼續(xù)下樓。
“他離開多久了?”
“大約兩刻鐘吧!”
梁清夢隨口丟下一句話,便飛快地下了樓,轉眼沒了影子。
兩刻鐘……
柳丹卿面若寒霜,他憑著腰玉進入樓船二層,來到之前作畫之人所在之處。
詢問侍女,先前作畫之人何在?
那位侍女想了想,說對方畫完之后,便匆匆離開了。
柳丹卿又問是否見到其相貌?
侍女不好意思的搖頭:
“見到是見到了,可只有半張臉……”
“你描述,我來畫!”
柳丹卿眼中閃過一抹陰戾之色。
……
……
此時此刻。
畫舫外,岸邊。
兩側樹木飛速后退,楚聞一路小跑,直到抵達自己熟悉的內(nèi)城區(qū),這才稍稍放緩腳步。
遲則生變,為了冒充身份的事情不被暴露。
適才他剛剛完成仕女圖,便一刻不停地離開樓船。
理所當然的,她放了梁清夢的鴿子。
估計這會,這位大小姐正滿畫舫追殺自己。
方才出來之時,他看到宋執(zhí)事去而復返,在外等候,這才徹底放心。
大概是梁峻的授意。
畢竟內(nèi)城不比以往,梁清夢一個女子,多加防范也屬必然。
“這次只能委屈那丫頭了,下次再補償她吧。”
楚聞蹲在一處墻頭,舒緩劇烈起伏的胸膛,眼前光暈逐漸發(fā)生變化,一行字體隨月光傾灑——
【以白鹿宣、龍紋墨為材,繪制一幅宮裝仕女圖——已完成】
……
【職業(yè):三階畫師(15/800】
【法種:化真(化虛為實,以假凝真)】
【點數(shù):2】
……
“以假凝真?這么厲害!那我豈不是成了神筆馬良!?”
楚聞感受著法種蛻變,所產(chǎn)生的變化,嘴角笑意微微擴散,難以壓制。
若不是還在外面,他甚至現(xiàn)在就想嘗試一番,這三階法種“化真”的威能。
“先回家再說,眼下有了2點數(shù),先去將鶴形圖觀想完畢,將樁功提升上來。”
楚聞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他喜歡這種實實在在,穩(wěn)扎穩(wěn)打的進步。
行走幾刻有余,不遠處出現(xiàn)一間低矮小院。
朦朦朧朧月光下,似有一道倩影在門前駐足。
“那好像就是沈哥租住的院子吧,說起來這么久了,我還從沒去做過客呢。”
楚聞想了想,打算過去打個招呼。
可還未動身,便聽身后一墻之隔的街面上,忽然傳來幾句對話。
“周老爺,就一個外城土妞,不至于您費這么大周章吧?又是監(jiān)視,又是置房的。”
寬闊的內(nèi)城街面,四名高壯扈從圍在周行身邊,臉上笑容輕佻浮夸。
“你們懂個屁啊!”
周行紅光滿面,臉上的肥肉隨著腳步一抖一抖:
“太容易得到的,反而沒意思,老子我就喜歡這種一步步征服別人的快感!”
“還是老爺您會玩!”
幾名心腹趕忙恭維。
周行咂了咂嘴:
“是誰抓住沈應把柄,把他送進大獄的?等事成后,老子要賞他!”
……
“沈哥入獄了?是周行他們做的手腳?”
聲音緩緩靠近,從墻后經(jīng)過,又逐漸遠離。
楚聞身體貼在墻面,眉頭緊鎖,思緒發(fā)散。
“難怪當初我剛宰完趙家兄弟,周行轉身就拆了平南街。”
他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沈應在內(nèi)城的宅子、做活的藥鋪……這些都在周行的掌控下。
目的,就是為了牢牢把控住兩姐弟的行蹤,不讓其脫離自己視線。
原來,這周扒皮的齷齪心思,就沒從沈家姐姐身上挪開過。
而對方此行目的,應該就是去找沈家姐姐。
想借沈應入獄一事,威脅她就范。
“怎么總是遇上這種事……”
楚聞望向已被眾人圍住的無助身影,不由得有些郁悶,卻并不覺得麻煩或是煩躁。
周行是個徹頭徹尾的社會渣滓。
外城多少人因他而流離失所,艱難存活。
究其原因,除了城守府那邊的決策,絕大部分竟都是因為垂涎沈家姐姐的美色!
當初自己剛剛穿越,臥病在榻。
若非沈應出手搭救,他未必能活到現(xiàn)在。
以往沒有實力也就罷了,如今既已掌握力量。
若還是畏畏縮縮,瞻前顧后。
那自己努力的意義又是什么?
楚聞不再多想,他輕咬指尖,鮮血霎時間涌出。
他伸出手指,在身邊的墻壁之上,畫出一根根紅色箭矢。
心中微動,“化真”法種加持下。
那些箭矢瞬間從墻壁之上“活”了過來,在楚聞面前靜靜懸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