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怡喜歡在學校吃午飯。

“這個好好吃啊。”葉夢琦盯著自己面前的魚香茄子，眨巴眨巴閃亮亮的眼睛，咬了一口勺子。

她突然覺得，葉夢琦好像沈清怡，她的姐姐。

“餓死了餓死了。”沈清怡挖了一大勺咖喱飯往嘴巴里送，講起話來嗚嗚咽咽的。

她還記得葉夢琦對自己吃相的評價是說很像餓死鬼，像那種三沒吃過飯的流浪狗。

真是犀利啊。

高中生，哪有在形象和美食兩者之間選擇前者的呢。

和住宿生不一樣，沈清怡每天都得自己解決晚飯。

哪怕她煮的菜令人反胃。

但是，她有空的時候還是會留在學校里吃完飯。

她回家吃飯，只是想看看于知有沒有回來，僅此而已。

沈清怡也只是一個盼著媽媽回家的小女孩。

“沈清怡。”一道熟悉的男聲從沈清怡背后響起。還沒來得及回頭，她就看到一顆青蘋果味的糖落在餐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扔下這顆糖的手，手腕上有顆小痣。

沈清怡轉過身，視線被一道人形肉墻擋住，清爽的薄荷氣息在她的鼻腔蔓延。她聽到了葉夢琦驚訝地喊他名字，許霽明。

沈清怡抬頭，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下顎線。

“我今天下午要踢球。”許霽明低著頭，兩人的視線相撞。“你等我，好嗎？”他的聲音像一面平靜得猶如鏡面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但是卻清脆好聽。

沈清怡從嗓子眼里擠出“嗯”的音節，不過他似乎也并沒有想等待她回答的意思，早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你跟他，”葉夢琦朝許霽明離開的方向努努嘴，“很熟嗎？”

我們之間，很熟嗎？她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要是這個問題，放在幾年前，她肯定能非常肯定地回答。

那現在呢？

他是怎么想的。

“還行吧。”沈清怡咬了咬嘴唇。“小時候認識的。”葉夢琦看著沈清怡呆呆的樣子笑出了聲。

“青梅竹馬啊？”

“啊？不算吧。”她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畢竟兩人之間早就沒有聯系了。

算什么青梅竹馬。

桌上那顆青蘋果口味的糖，在透明的包裝紙里就像一顆綠色的寶石，她悄悄把它塞進口袋里。

葉夢琦扶額：“所以你下午是跟他回家?”

沈清怡塞在口袋里的手抖了一下，“是啊。”

“你不是跟你同桌一起回家的嗎？”

“她是藝術生，放學要去上速寫課的。”沈清怡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盤子，一粒米都不剩了，她突然感覺很悲傷。

對方笑著示意她收拾盤子。

“那明天，再幫我帶一次早餐吧。”葉夢琦挽著沈清怡手臂，她可是尊貴的住宿生。

沈清怡輕輕地把盤子和勺子分類放好。

“你吃什么？”

“什么都吃。但是千萬別給我買紫菜卷，我真的最討厭吃紫菜了，虧你還天天吃。”

啊，連口味也跟清怡一樣。

“好好好，就你挑，你知道我每天提過來多重嗎？”沈清怡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又想起你了，我的姐姐。

下午的課都比較輕松，像藝術還有技術什么的，全部都可以摸魚，所以時間過得好像比平常快一些。

廣播里的放學鈴剛響起，教室門就被堵死了。簡直是密不透風。

今天是第一次，沈清怡高中第一次沒有一聽到放學鈴就飛奔出教室。忘了說，往常她都是第一個出教室門，不僅僅是因為敏捷的身手，還有就是她坐第一組第一排第一個的絕佳優勢。

“今天怎么這么晚？”何希嶼在地板上收拾著畫具，頭也沒抬就嘟囔著。

沈清怡不緊不慢地記著作業清單，動了動嘴唇：“等人。”

今天天氣真好。似乎A市每下一次雨都會晴一小段時間，然后又開始下雨。天空就像一塊淡橙色的巨大玻璃，浮云好像被定格住了，靜靜地掛在天上，這一刻好似永恒。

無風，無雨。

沈清怡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的教室門，等她離開的時候，教室已經空無一人了。

沈清怡先去辦公室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回來，再慢慢悠悠地晃去操場。

學校的操場很大，她坐在觀眾席上，依稀能看到足球場上飛奔的人影。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球服，高挑的身材讓沈清怡一眼就能從人群中認出他來。

落日似乎有點太美好了，陽光照得她昏昏欲睡。

沈清怡隨手拿出口袋里的糖，剝開糖紙，青蘋果的酸甜在舌尖散開。

她居然也真的就這樣睡著了。

“沈清怡？”她好像，在夢里聽到許霽明的聲音了。

她睜開眼睛，天好像快黑了。

“嗯？”沈清怡揉了揉眼睛，腦袋微微仰起，原來不是夢啊。

許霽明換下了白色球衣，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美式黑色休閑t恤，少年微微濕潤的發絲隨風揚起，一只手輕輕拍了拍沈清怡的肩頭。

他似乎已經叫了她很久了。

沈清怡感覺有點尷尬。

“醒了啊？”許霽明緩緩收回放在她肩頭的手，低頭看了看手表：“快六點了啊，走吧。”

沈清怡竄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這么晚了？”，可能是睡太久的緣故，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你小心點。”沈清怡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沒事沒事。”她默默站好，提了提書包帶。

他依稀還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青蘋果味，沈清怡看著他上揚的嘴角，不禁感覺有點迷惑。

這人笑啥啊？

有病似的。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等等。”沈清怡剛推開門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轉過身來，“我家其實好像是沒菜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要不，我請你吃泡面得了？”

“你當我傻嗎？”許霽明撐著門框，“啥？”沈清怡有些迷惑。

“我早就在網上買好菜了，送貨上門。”許霽明把門關上。

從他知道她不會做飯開始，他就猜到她家不會留一口菜。

“嗒”的一聲，整個客廳被中央的大掛燈照得亮堂堂的，暖黃色的燈光總讓人感覺很困。

“我買了番茄和雞蛋，你吃不吃番茄雞蛋面？”很普通很普通的面，于知煮面也經常煮番茄雞蛋的，總感覺很一般。

還以為許霽明做的會很特別呢。

她其實還蠻喜歡吃番茄的，聽到他的聲音于是就用力地點了點頭，穿著粉色的拖鞋，一蹦一跳地進了廚房，“我去煮面了！你可以不用換鞋。”因為沈清怡其實已經一周沒有拖地了。

許霽明隨手將書包搭在凳子上，懶散地靠著廚房門邊。

“你吃得了幾個面餅啊？”

“我給你下兩個了。你踢完球應該很餓的。”

沒聽到他的回答，她便回頭去尋他。

卻看到他彎彎的唇角。

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