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觸感，以及許霽明指尖的溫度從掌心處傳來。被濕紙巾覆蓋過的地方，隱隱刺痛。他的手比沈清怡的手打上一圈，兩人的距離近到她甚至還能看到他手腕上突突跳起的青筋。

許霽明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處陰影，她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為他停止了，好似過了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你疼嗎。”他聲音很輕。

沈清怡搖搖頭。

她看到他笑時漏出來的虎牙，嘴唇微動。

“謝謝你。”

許霽明沒有抬頭，收拾好沾滿血跡的紙巾，抬起手機晃了晃。

是二維碼界面。

“那加個微信？”

沈清怡比許霽明先到家。

按道理來說那條路是離許霽明家更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司機要繞遠路。

sy111:我到家了。

發完這條信息，她神色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會，然后又悄悄熄屏。

沈清怡的手心，似乎還留有他的溫度。

她感覺自己的臉熱熱的。

“叮”，是他的信息。

沒錯，沈清怡加了他的微信。

x：好。

許霽明的頭像是一只帥帥的黑色綠瞳小貓。

沈清怡隨手打開手機，熟練地輸了一串數字，不一會，電話那頭傳來一句：“喂？”

“希嶼？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今天不是很舒服，我先回來了。”沈清怡緩緩從沙發上坐起來，膝蓋和手心還隱隱作痛，她的聲音夾雜著一絲歉意。

電話那頭傳來少女的嬉笑聲，“沒事的，你的包還在我這呢，我下周拿給你呀。你要注意好身體哦。還有就是這里的午飯好難吃啊啊！”沈清怡聽到她似乎也很開心，翹起嘴角笑了笑。

“那挺好，我東西找到了。你到時候多拍幾張照片給我吧，就當我去過了。”

電話那頭聲音嘈雜，何希嶼應了幾聲，又匆匆掛了。

算算，于知有多久沒回來了？

可能有兩個月了吧，她不在乎了。

沈清怡似乎有很久很久沒有喊出媽媽這個詞語了。恐怕再久一點，她就要忘記于知的樣子了。

于知是住在舅舅于禮那的，就連沈清怡的學費生活費也是從舅舅那拿的。

因為舅舅說，媽媽看到你會生病的。

那好吧。

窗外，似乎能看到日落呢？

她握著手機，看著太陽的輪廓消失在地平線，余暉和沈清怡，安靜得就像是一幅油畫。

黑暗籠罩住外面的世界，要是太陽永遠不落山就好了。

x：你吃飯了嗎？

其實自己連午飯都沒吃。

更別說晚飯了。

sy111:還沒呢。你吃了嗎？

緊接著是一個小貓的表情包。

沈清怡瞄了一眼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x：還沒。菜好像有點多了，我一個人吃吃不完。

她不知道回什么了。

手指在鍵盤上打打刪刪，結果對面又發來一條信息。

x：那一起吃？

沈清怡其實是想拒絕的。自己好像也沒有廢物到餓死的地步。

x：沈叔叔的意見。

他又發了一條。

沈叔叔？沈軍？怎么可能？

沈清怡感覺莫名其妙的，他怎么可能會讓許霽明給自己送飯，按照沈軍那樣子巴不得餓死自己。

sy111:？

除了問號，她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x：我在路上了，大概 10分鐘之后到。

許霽明真的很利索。

sy111:啊？好。

x：記得給我開門。

十分鐘，坐車來的？這么快？

沈清怡聞了聞自己的衣服，頓時產生了一股反胃感。

怎么這么臭……

她強忍著胃部的翻涌，抓起衣服就往衛生間沖。

客人來拜訪的話，還是要注意形象的。

x：我到了。

許霽明靠在門邊，看著自己五分鐘前發出的信息，手機屏幕的熒光打在他的臉上。

也許是聽到了腳步聲，他抬起頭來。

“啊啊啊，剛剛才看到信息。對不起啦。”門開了，她的聲音從門縫里傳出來。

沈清怡腳上還穿著粉紅色的兔子拖鞋，頭發濕噠噠地披在肩頭，也許是剛洗完澡的原因，她的杏眼濕漉漉的，洗發水的花香還在她的發絲縈繞。

桂花味的。

“沒事。”許霽明抿了抿嘴唇，“我也才剛到沒多久。”

沈清怡看到了他右手提著的便當袋子，眼睛彎了彎。

雖然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多年未見相處起來還是跟以前一樣。

明明，她都不記得他了。

紫菜蛋花湯，番茄炒雞蛋，酸辣土豆絲。好像都是沈清怡喜歡吃的。

他看著她發亮的眼睛，挑了挑眉。

“喜歡吃？”

沈清怡拿著筷子的手一抖，“啊？”反應過來，她點了點頭。

她突然想起來，許霽明好像很久以前就特別特別會做飯了。

沈清怡突然就把想說的話咽回去了，只好悻悻地扒著碗里的飯。

“阿姨平常不在家嗎？”她沒有抬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偶爾回來一次。”偶爾其實是幾個月啦。

“你其實不會做飯吧？”

聽到這句話沈清怡差點被嗆死，問的都是什么問題啊？有這么質疑別人女孩子的嗎？

“嗯。”沈清怡從碗里抬起頭來，她感覺自己的臉都扭曲了。

“那你平常吃什么。”他的聲音，聽不出來任何感情。

“隨便吃吃吧……”沈清怡咽下一口土豆，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的問題。

許霽明輕笑了聲，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了。沈清怡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偷偷地看著她面前的番茄炒雞蛋。

“沈叔叔說怕你不會照顧自己，讓我以后過來給你做做飯什么的。”他的右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她。

沈清怡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土豆絲卡喉嚨里，咳了幾聲。這都啥啊？他說的是沈軍？沈軍巴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吧？

她爸才不會這樣好吧？

她突然想吃泡面吃一輩子。

“你愿意嗎？”他盯著她眼睛看。

沈清怡弱弱放下碗筷，一副隨便的樣子，“你想來就來吧……”許霽明歪著頭看著她，指尖在白色的餐盒上敲著，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正好，我可以教你做菜。”他又笑了，“那，放學等我？”許霽明嘴角翹著，沈清怡有點蒙圈。

笑啥啊？

“行……”

最終還是答應了，沈清怡突然特別后悔。

雖然是自己白吃白喝，但是其實沈清怡是想擺爛一輩子都不進廚房的，畢竟學習這種知識對于她來說真的是太困難了。

之前炒的牛肉把她吃進醫院然后住了幾天。

其實小時候他對自己也是這樣的好，不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

從來不會有人一直一直對她好，這一點，她知道。

就像是小憩時做了個夢，醒來時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心里空落落的。

在夢里死死抓住不肯放手的東西，在清醒的那一刻，手突然松開了。

是什么呢？

沈：霽明，你去找那孩子了？

x：嗯。我想著她應該還沒吃。

沈：麻煩你了。下次不用這樣的，那孩子懶，吃點虧才好。

x：我覺得，她挺好的。

x：從小就很好了。

怎么會不好呢？

一直一直，沈清怡都是個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