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之后,謝無妄果然再也沒有踏足過后宮。
直到前朝都開始上書,勸謝無妄雨露均沾,一視同仁。
他休我另立新后本就引來了不少非議,更何況新進宮的妃子都是家世顯赫的高門貴女,這樣下去,遲早寒了世家的心。
謝無妄大怒,把為首者打入了大牢。
但這個舉動,間接地落實了蕭婉狐媚惑主的名聲。
蕭婉知道此事后,不眠不休地哭了一夜,說都是她的錯,不該讓謝無妄受到這么大的壓力。
第二天,謝無妄總算翻了牌子。
他來我宮里的時候,下著很大的雨。
小桃又驚又喜地告訴我,我艱難地探出頭,就看見謝無妄掀簾子進來。
他衣服濕了大半,我叫人拿了干爽的衣服來,款式是三年前的,他微微皺眉:
“怎么還留著?”
我如實回答:
“從前在府里做了幾件,丟了可惜,就收起來了。”
其實何止是幾件,最開始那兩年過得艱苦,幾乎所有的貼身衣服都是我做的。
直到蕭婉入府,他才不再穿我給他做的衣服。
他明面上說是怕我辛苦,可轉眼,我就看見他披上了蕭婉為他縫制的新衣。
我心中五味陳雜,把做的衣服收起來,一留就留到了現在。
他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并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你現在懷著孩子,以后別做了。”
吃晚飯的時候,我和他面對面坐著,除了窗外嘈雜的雨聲,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我和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時刻,非要說的話,剛成親的那兩年,我與他也曾是對舉案齊眉的好夫婦。
他平日埋頭苦學,我就給他打理家事。
府里事情繁多,我叮囑下人不要打擾他,要是真有事就找我好了。
久而久之,府里人人都對我心服口服。
我替他管了幾年的家,蕭婉入府后本以為可以松口氣,但謝無妄說蕭婉身體不好,不應該染指這些瑣事。
他與蕭婉寫詩作畫、乘船游湖,我就在廂房任勞任怨地為他善后,整日坐得腰酸背痛、頭昏眼花。
就算這樣,他也從來沒有對我說句辛苦了,仿佛這就是我該做的。
驚雷乍現,把我從思緒中牽扯回來。
一個小太監冒雨傳信,是蕭婉宮里的,我認識。
他說皇后娘娘睡不安穩,想請謝無妄過去看看。
就這樣一會兒的功夫,雨勢已經很大了,謝無妄現在過去,一定會淋濕。
我盯著他緊鎖的眉頭,輕聲勸道:
“雨這般大,要不皇上今兒在我宮里歇下吧。”
我看著他,企圖能挽回他:
“今兒是四月十七。”
這個日子,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的那天。
彼時我陪著蕭婉去臨安寺上香,偶然遇見了一個瘦弱的少年。
他身無分文,想求平安符都沒有銀兩,只能在寺廟外站著。
我看著可憐,便偷偷叫侍女給他買了一個。
本以為再無交集,但沒想到新婚之夜,掀開蓋頭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時候我心中泛起漣漪,心想,果然有緣。
但這樣的緣分,他卻不記得。
他握住我的手,聲音很溫柔:
“你知道的,婉婉最害怕打雷天氣,我下次再來看你好不好?”
我的指尖顫了顫,說好。
他如蒙大赦地走出去,只留我一個人在原地。
不知道什么時候,眼淚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和窗外的雨一樣。
竟是淚流滿面。
誰知第二天就傳來消息,謝無妄發起了高燒。
蕭婉一時心急,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