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審那天，妍卿就在殿外。主審一向是查掩司的掩荊神尊，掩荊神尊是無霜的父親，在查掩司是前輩，多年的老人。可是等了一會兒卻是另一個主審來，說是掩荊神尊身體不適，便將此事交給了吾淵神君。
無霜聽聞父親身體不適，便拉著遲瑄告假：“遲瑄，我得過去看看父親，這里你幫我告假一下。”
遲瑄道：“好，有需要的話跟我說。”
無霜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一下頭。
韻瑚在殿下，一聲不吭，吾淵神君便細數罪名，讓她按印認罪，韻瑚微微抬眸，側身看向殿外，殿外流光溢彩，十分奪目，看不到任何人。
須臾，她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在場的人都耳聰目明，自是聽到了，但聽到了也不明白，遲瑄聽到，也明白了。
韻瑚轉頭對遲瑄道：“根基不穩，雖然靈脈出奇，但尚需要閉關潛心修煉，否則永遠突破不了上限，強行對敵容易走火入魔。”
遲瑄對上她的眸子，與初見狂悖睥睨一切的模樣大不相同，只有平淡如水，真正的上位者才有的氣場。此時此刻，這張臉這個人，才與妍卿有了八分相似。
“多謝。”
韻瑚道：“我一人所作，不要牽連我的族人，全族誅滅的事，不要上演第二次。”
遲瑄看向主審，主審不動聲色地微點頭，這才對韻瑚承諾：“放心。”
韻瑚郁郁地按了印，侍衛押解她走出殿外，一步一散，不出十步，韻瑚整個人都靈脈俱損，灰飛煙滅，化作飛絮，轉眼不見。
遲瑄看著空空的殿外，這是她對自己的極刑。
妍卿就在飛絮之中顯露身形，與韻瑚合為一體。
冬時飛雪，夏時流瀑，四時萬年。
妍卿道：“沒事的話，我下界了。”
遲瑄點頭。
于是她轉身，漸離漸遠，繼續她的游歷，只是這一次，又只有她一個人了。
“韻瑚”這個名字其實是妍卿取的，她最喜歡去海底，看珊瑚絢麗，看萬物遨游。起初她沒有名字，沒有家人，孤身一人，后來有了她，有了失散的族人，有了責任，有了欲望，有了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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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落階生只有蟲鳴落葉，槐花的氣味淡淡的，令人安心。
遲瑄就坐在院落的桌邊，一抹白影，十分扎眼。
天將明的昏暗中，姚玉推開了閣樓的花窗，輕輕搖著她的團扇，送著清冷的風，向下一眼就看到了那扎眼的白色，遲瑄亦聽到了動靜，仰視過去，正好隔著距離，遙遙對視。
姚玉用團扇扇了扇炭火，壺中熱氣冒出，又把控著溫度茶葉，不緊不慢地煮著茶：“神君來得真早，上次的事已經解決了？”
遲瑄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姚玉微微彎腰，指尖點了點遲瑄的鼻尖：“神君有煩心事？”
遲瑄抬眉，伸手虛握住她來不及收回去的手，二人僵持著，姚玉既不反握也不抽離。
“茶好了。”遲瑄忽道。
姚玉驚醒，隨后熄了炭火，給二人都倒上了一杯茶。
姚玉道：“此案已結，那接下來神君可能清閑一陣了。”
遲瑄道：“不清楚。”
“那上次說的蛇有下落了嗎？應該不會對我有危險了吧。”
“那件事已經交給別人來管了，治水的事也是水君的差，如果有危險，你可以找我。”
姚玉笑著往遲瑄身上靠了靠：“幸好有神君在，我平日見了蛇都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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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瑄剛回到寢宮，就看到無霜仰臥在他的椅榻上，懶洋洋地道：“終于讓我等到你了。”
“有事？”
無霜道：“我去見我父親，居然被趕出來了。”
遲瑄撿了一顆葡萄放嘴里，席地而坐在玉階上：“你又做了什么荒唐事，讓掩荊神尊攆你出來。”
無霜一聽就不樂意了：“什么叫我又做什么荒唐事，上次明明就是他蠻不講理，年輕神的想法他又不懂，一大把年紀了，所有人，他面對所有人所有事都是超凡脫俗，從容不迫的，唯獨對上我就是百般挑剔，動輒打罵，吹胡子瞪眼。還有，他自己就是查掩司的，為什么我進查掩司他就不肯，要我做那些枯燥無聊的差事，做個混神，一輩子在他光環下照得睜不開眼，提到我都是掩荊神尊之子，連我名字都記不住。”
無霜說得不過癮，從椅榻上跳下來拿串葡萄與遲瑄并排坐：這次的事又是你解決的，他更覺得我無所事事了只知道在你后面混。這樣，下一個案子，你退我身后，我來主導，好不好。”
遲瑄伸手扯他手里的葡萄，無霜立馬拿遠了：“你先說同意不。”
遲瑄語噎：“這難道不是我殿里的水果？”
無霜耍賴皮地一笑：“我不管，現在我手里。”
遲瑄轉身拿書案上的：“誰接手下一個還未可知，看帝君和神尊如何安排吧。”
無霜嘆了一口氣，塞了滿嘴葡萄，含糊道：“要是我早出生幾百年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趕上大戰了，那一戰出了好多戰神，你爹、我爹、還有那些神尊，都是從那一戰一躍稱為尊位的。”
遲瑄道：“你是想當爹？”
無霜凝噎：“當你爹。”無霜碰了碰遲瑄，“不過我倆一般情況都會被安排一起行動，如果再有這樣的機會，你就退我后面，讓我來。”
遲瑄笑而不語，無霜皺眉肘他：“行不行，咱倆可是從小一個澡盆里洗澡的交情。”
遲瑄道：“一個澡盆？難道不是因為你洗澡太鬧騰，每次都洗裂才用我澡盆嗎？”
無霜道：“哎，這還不是因為你的澡盆比我的牢固，我的輕輕一拍就裂開了，你的洗完都是好的，都怪我母親，一定是她給我準備的爛澡盆。呸呸，你怎么轉移我的話呢，說啊，行不行啊。”
遲瑄輕笑，無霜道：“我當你默認了。”
“嗯。”
無霜直接一個驚起：“我聽見了哈，你說了的，還有下下個，我也要做主導。”
“得寸進尺。”
“我就是得寸進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