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賢，你來給諸位愛卿念一念，秦修撰到底寫了些什么東西！”

太后面色如常。

趙忠賢剛開始還以為是什么好差事，但翻開奏疏后差點沒坐倒在地上。

然后他越看越是心驚肉跳。

丈量土地...

秦慕白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提出這件大不韙的事。

還有后面對文武百官和太后李氏的評價。

“秦慕白啊秦慕白，你要死別拖著雜家！”

趙忠賢好不容易坐到了太監總管的位置，自己這才享受幾年的榮華富貴。

他看向太后支支吾吾的，半響沒能說出來一句話。

“念！！！”

趙忠賢渾身一顫，咬牙低聲朗讀。

“朝堂外民不聊生，水旱靡時，盜賊滋熾。室如縣罄，十余年來極矣。正因此改革變法勢在必行，首當其沖的便是丈量土地。”

“......”

趙忠賢說到最后渾身都在顫抖。

嘶！

文武百官也都呆愣在原地，回過神后倒吸了一口涼氣。

最后一句趙忠賢始終說不出來，太后李氏惱怒地猛拍了下桌子，一字一句地說道：“秦修撰不愧是狀元郎，看看這做出來的好文章。”

“‘嚴黨要參，陛下要諫，太后權力更要廢止，此天下第一事也’，這句話說得真是妙，你們為什么不說話，是也覺得有道理嗎？！”

感受著百官殺人般的目光，秦慕白倒沒有多擔心，反而心中多了幾分喜悅。

這下事情徹底鬧大了，不殺自己收不了場。

他還饒有興致地抬頭看去，藏在幕簾里面的太后，俏臉上滿是冰霜，大雷在劇烈起伏。

太后也是風韻猶存啊。

“陛下萬萬不可，丈量土地牽扯廣泛，相關利益糾葛不清，極有可能導致稅賦崩盤。”

“還有考成法更是行不通，如今大夏正值用人之際，對官員考核如此嚴苛，還會有人來做官嗎？”

“小小七品的翰林院修撰，哪來的資格參議國家大事？”

“看看你所言的東西，都是一些空想而已！”

百官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朝堂里，表面上都是太后黨羽，實際上關系錯綜復雜。

首先是丈量土地。

權貴們誰沒有大片土地，他們不但可以坐享其成，還能減免大部分賦稅。

如果被清丈出來的話，每年都要少許多錢。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還有什么考成法。

讓官員把需要辦的事全部統計起來，然后批注什么時候能把事情辦完。

這樣搞以后怎么偷懶？

還要裁掉大量無用的官吏，那他們的親戚怎么辦，村里的野狗怎么辦？

這幾條改革方案，無一例外，都會造成他們利益的損失。

所以必須要反對。

王世晉躺坐在藤木椅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件事情不能由他來說，否則引起的反抗會更強，甚至會打破各方勢力的平衡。

現在大夏再也經不去折騰，但不做出改變就只能等死。

王世晉苦是思冥想數年，最終都沒找到切入口。

但秦慕白給了他一個驚喜。

按理說秦慕白是圣歷元年狀元，應該效忠于太后李氏才對。

“不管如何，他都是最好人選。”

王世晉無聲嘆了口氣。

他昨天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本應該將其培養成大夏的肱骨棟梁。

如今卻因為局勢不得不把秦慕白推出去。

要說心里沒愧疚是不可能的。

王世晉忽然收起了右手，朝堂上的風向瞬間改變。

吏部尚書側移一步，慷慨有力地說：“臣認為秦修撰所言不無道理，現如今大夏官員 體系冗沉，有的是不干事拿俸祿的人。”

大理寺寺卿也站了出來：“圣歷年前法紀廢弛，政多紛更，權貴們驕奢淫逸，為所欲為，把國法當家法，視國財如私財。”

緊接著，工部、禮部、戶部等官員紛紛出言。

那些背后是士紳權貴的官員滿臉懵逼。

什么情況，怎么打著打著成了逆風仗，大家不應該是同利益團體嗎？

不過他們的反應很快，吏部給事中大聲喊道：“臣彈劾王丞相，其子綁架秦慕白，濫用私刑，按大夏律法當杖責三十，拘役半年！但大理寺卻徇私枉法，就因為他是王丞相之子！你還好意思說伸張法紀”

大理寺寺卿看了眼王世晉，深吸一口氣面向太后欠身：“稟告陛下，昨日大理寺在接到報案后，便立即將王光磊捕獲，現在人已經在皇城司里，并依照大夏律法行刑。”

嘩！！！

太極殿瞬間變得喧鬧。

大夏王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王丞相只有一個獨子，平日里是肆意妄為。

京城燕陽四大紈绔之首。

王丞相竟然舍得把兒子扔出來。

“那...按理說應該由刑部管轄！”

吏部給事中又找到一個理由。

“刑部接到文書后，走完了所有流程，才交由大理寺審核、判罰。”

刑部尚書一句話便堵死了吏部給事中。

秦慕白看著激烈爭吵的官員，腦袋上似乎浮現出無數問號。

今天的主角不應該是我嗎？

他是想插話都插不進去，只能郁悶地站在原地，無聊地聽著雙方的罵戰。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太后黨派的官員紛紛入場。

只不過令人意外的是，他們選擇了支持變法，而且態度異常的堅決。

其實這很好理解。

現如今大夏王朝弊端盡顯，若再不采取強硬措施，未來只怕會國號更迭，皇權易主。

官員們有什么損失？

只不過是納頭就拜，繼續高呼“陛下萬歲”罷了。

但大夏皇族將無一人存活。

李氏是想登基當皇帝，不是想顛覆大夏王朝，那樣不符合她的利益。

在兩方勢力的強硬壓制下，朝堂上逐漸只剩下一個聲音。

吏部尚書一揮衣袖，不忿地說道：“哼！我看是有人打著推行新政的幌子，把監察大權收歸到自己身上。”

腐敗官員、宗室成員、士紳階級...

牽扯到那么多人的利益，他不信王世晉能壓得住。

即便能做到。

王世晉已經78歲，還能活多少年？

吏部尚書忽然想到了罪魁禍首，給吏部給事中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