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東方天空漸漸泛白，曙光微露，靜謐的清晨慢慢被喚醒。

大荔縣日復一日的日子還在持續。

隔著縣衙兩條街外的早餐鋪子人滿為患，卻出奇的沒有吆喝聲。

偌大的地方，放眼望去僅有一客。

灶火熊熊燃燒，熾熱的湯面氣四溢，店小二忙掀開鍋蓋。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餛燉上桌。

“真香啊。”

李長安湊近臉，聞著這正宗味，忙拿起調羹，一股腦囫圇下嘴，緊接著呼出兩口白氣，舒暢。

店小二皺巴巴守著，不敢置信：“長安大人，您是真餓了，這也吃得下。”

“這有什么吃不下的。”

不慌不忙舀起一勺湯下肚，李長安一臉享受，才慢悠悠道：“妖魔都能當著我面吃那啥，我當著它們面吃碗餛燉咋了。”

店小二緊皺著鼻，驅著腐臭味，指向店外：“長安大人，這味太重了，就算俺求你，快些拉走吧。”

小店外，這幕極不尋常，清早的，一大票吃瓜群眾圍作路旁，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中央干道上，斜躺的板車杵著，橫七豎八掛著四具雜亂無章的犬妖尸首，面目猙獰，皆不完整。

堆積在此，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這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犬妖？長的也太寒磣了，比俺家那婆娘還惡心。”

“俺家狗日后不會也變成這樣吧。”

“這你大可放心，你家狗純粹只哈基米，做不到這般威風。”

“散了散了。”

扒拉完最后一口餛燉，李長安終于在店小二幽怨的眼神中起身，略微舒展身軀，扛著那柄斷刀，一手拖著板車去往衙門，毫不費力。

行來人很快作鳥獸散，也有不少無事的圍在后面，想著去衙門一探究竟。

早餐鋪子人流散去，客量銳減，真正上桌的人倒是不知增了多少倍。

大荔縣衙。

一眾衙役捕快剛點完卯，還沒來得及偷懶，衙門外就響起了沉重的扣門聲，不免納悶。

誰大早上沒事的來告狀，不知道衙門是擺設嗎？

大荔縣人人皆知，自家衙門上不管下不顧，一向秉承著大事治不了，小事不愛治的管理理念，說擺設都是抬舉。

平日里不欺壓民眾，就算是良心發現了，至于冤情訴告，哪家閑著發瘋去衙門告狀，怕是冤上加冤，罪加一等。

所以通早聽得許久未見的扣門，衙門上上下下無不疑惑。

大開府門，衙役大吃一驚，只見黑壓壓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為青天白日造反呢。

隨即鼻尖一抽，神情微變：“什么味，這么惡心。”

然后才見到那一板車的貴物，頓時表情扭曲，手忙腳亂，一屁股坐到了門檻上，失聲大叫。

“妖，妖魔！”

半晌過后，衙役們躡手躡腳運著妖魔尸首，搬入殮尸房。

以往都是裝自家人，頭一回裝妖魔，衙役們不免覺得新鮮。

大荔縣素來犬妖橫行，屢犯命案，現如今既除，喜大奔慶，太平日子就在眼前。

百姓們個個心情激動，衙役捕快們同樣如釋重負，沒了妖魔，也不用總把命掛外面了。

穿過后堂，李長安一想到青山道人的話眉緒就不是很好。

來到那座后花園，一切不變，縣令吳懷仁照舊捧著縣志通讀，只是眉眼間藏不住的興奮。

“長安兄弟，這回可多虧了你，整個大荔縣，本縣唯一看得入眼的就是你，果然，你從不會讓本縣失望。”吳懷仁興奮道。

縣衙命案過去兩天，峰回路轉，犬妖伏誅，簡直天降橫財。

對于吳懷仁而言，只要將此案折奏上報，嘉獎升遷不出意外，順理成章離開大荔縣自也是遲早的事。

頭一回聽縣令拍自己馬屁，李長安表現得很平常，此番可不是為了聽這些話的，認真道：“按例，地方重大案件需一律上報州府，不知縣令打算任何處理？”

吳懷仁想了想，一副自以為是很懂的表情：“長安兄弟大可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屆時本縣言明經過，定保你一官半職。”

李長安皺眉。

話說得好聽，誰占大頭，誰又占小頭，雙方心里門清。

況且，他來可不是談論這些的，妖魔雖除，但該落網的仍在逍遙法外，這件案子就不算結束。

“多謝縣令大人看中，但草民于朝廷為官無甚想法，就無需大人操心了。”

聞言，吳懷仁有些發懵。

李長安則繼續道：“徐主簿一心為民，家中又有妻兒老小，現為妖魔所害，煩請縣令大人公正是非，上報朝廷。”

“哈哈，原來如此，本縣定如實上報。”吳懷仁嘿嘿一笑，揮手應下，還以為李長安會提出何種過分的要求，沒想到竟是這般簡單干脆。

緊跟著，李長安正色道：“草民還有一事相問，不知縣令大人可有聽聞月前州貢被劫一案？”

“略有耳聞，可你怎會知曉？”吳懷仁一聽，驚疑不定，臉上流露出幾分憂慮。

州貢被劫一案乃州府大事，一直秘而不宣，怎么會有外人知道。

思緒亂飛，吳懷仁突然大悟般瞪大眸子看向李長安：“你是說，州貢一案與這些妖魔脫不了干系？”

李長安點頭示意，并沒有直接回答：“縣令大人可還記得，犬妖入縣犯事最初是于張府。”

“飽腹吃人，犬妖自可于周邊村落作案，無需大費周章入縣。若是劫財，荔縣富戶不乏，又為何獨看得上張府？草民記得，張員外早些時候曾離縣數日，只是所為何事無人知曉。”

“你這么一說…”吳懷仁抵著下頜，思索著。

李長安隨意點一下，似乎就已經闡明了所有不可否認的事實。

……

走在街上，嘴角刁著半大包子，解決了煩心事，李長安今兒個食欲特旺。

想來奈何不住青山道人，能收拾張員外那與妖為伍的家伙也是足矣的。

縣衙出手，他自可作壁上觀。

狗咬狗一嘴沙子，折了誰都是喜聞樂見。

證據確鑿下，青山道人也不至于為條狗暴露身份，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