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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太辛苦了,記得休息

外面大雨如注,波姍姍來遲。他說自己是走過來的,為了鍛煉,冒著傾盆大雨走了將近五公里。我和峰都有些訝異,但因為是他,又都理解了。

波是個要強的人。他從蘇北小鎮考上省城的名牌大學,又讀了本校的研究生,畢業后到電視臺任職,一干就是十幾年。這十幾年,歷經幾任臺長,他都任勞任怨,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前幾年升任了主任助理,如今已是頻道總監。

年紀輕輕,身居要職。我們都以為他要歇一口氣了,甚至在去年的一次聚會上,我們舉杯為他慶賀,他躊躇滿志的樣子毫無疑問感染到了我們。事實上,他根本沒想過讓自己停下來。

兩年前,波患上了一種難以治愈的皮膚病。多處尋醫問藥后,確診為濕疹。按理說濕疹并非“不治之癥”,但在他身上卻根深蒂固了一般。

我們問他發病的過程,給他出主意,介紹熟悉的醫生給他,但他很淡然地說:“沒什么,醫生都說過了,就是壓力太大導致的?!?/p>

他這么輕描淡寫,倒顯得我們過于緊張了。壓力,這個詞太熟悉,熟悉到已經家常便飯,懶得提起。壓力,是這個時代人人都要背負的枷鎖,也是每個人心甘情愿承載的命運方舟。

波不過是方舟上的那個擺渡人,寧愿自己辛苦一點,再辛苦一點,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在對自己苛刻的同時,也希望身邊的人生活得更好。

他臉上的一塊塊紅斑,似乎都是對他過度消耗身體的提醒。

去年因為工作的緣故,情緒不太好,便約了朋友去東郊打球。朋友住在郊區,我要先坐地鐵再倒一次公交才能抵達。

地鐵上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估計他們是趁著沒課的間隙溜出來逛街的。他們的臉上洋溢著一種青春的光芒。有的交頭接耳聊天,有的在玩iPad,也有的在車廂里晃來晃去,搖擺著手上的球拍。

感受著身邊濃濃的青春氣息突然覺得年輕真好,有使不完的干勁。

下了地鐵,上了公交車。公交車上人滿為患,既有拿著老年卡湊熱鬧的老人,也有帶著放學孩子的家長。我見一位大媽抱著一個約莫兩歲的孩子,便招呼她過來坐。

大媽非常感謝我,一路上和我套近乎拉家常,說:“你是第一次到這遠郊來吧?”

我說:“是啊,挺遠的,坐了一個多小時車呢。”

大媽說:“郊區是交通不便,不過空氣好啊。”

那時候,正值市區大修大改期間,整個城市被灰塵籠罩,PM2.5經常爆表。

我便回她:“大媽,你們生活在郊區,感受如何???”

大媽搖了搖頭,說:“好是好,不過,你看這孩子,可憐哦。”

我隱約聽出些不祥的聲音,便沒有搭話。

大媽自顧自輕聲說著,仿佛說著別人家的故事:“孩子的爸爸去年參加單位組織的長跑比賽,結果猝死了,他平時體檢,根本沒什么病啊。你說冤不冤?可憐不可憐?”

我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安慰說:“現在空氣不好,的確不宜在室外劇烈運動。”一邊已經到站了。

下了車,一陣風吹過來,看著車上遠去的那對婆孫,我想起了我那位因為長跑猝死的同事。

這位同事原在北京工作,因為家鄉是江蘇,恰巧公司又被我們集團收購,便申請回江蘇工作。本以為到了南京闔家團聚,幸福美滿的生活即將開始,卻因為一次稀松平常的長跑活動作別人間。

他的年紀應該和公交車上那個孩子的父親差不多,三十多歲,卻永遠地和這個世界做了告別。

他們或許曾想著,自己正值壯年,一定要拼一些,努力一點,一定能扛得住,加點班算什么?鍛煉又算什么?連他們自己都想不到會因此而白白丟失了性命。

整整一個春天,身邊的人都籠罩在一種莫名的悲傷氣氛中,所有的同事都在微博上點起了蠟燭以悼念他。甚至在他逝世一周年后,仍然有同事在微博和微信中提及,希望他在那邊不要那么拼。

因為是吃自助餐,我和峰都是大快朵頤,只有波安靜地選了一些蔬菜和熱飲。他開玩笑說:“你們多吃點,一定要把我那份給吃回來?!?/p>

波說他最近買了市區的一處老房子,一邊張羅孩子的上學問題,一邊忙著裝修。東奔西跑,晚上時常需要加班,趕在周末陪孩子上興趣班之前,還要去東郊爬一次山。

他就像傳說中的永動機,從不給自己片刻停留歇息的機會。

很快,我們便吃得很撐,只好端了咖啡坐下來聊天。波卻說要提前離開了,因為他還有工作要忙。

波拿著雨傘匆匆離去,玻璃窗上印出兩個黑體的大字:自由。他穿過這兩個字,沖進了雨幕,直到融成一顆小小的雨滴??粗谋秤埃覀冎幌雽λf:別太辛苦了,記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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