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興老賊憑什么這么對你！”

小婉捏著拳頭，紅著眼眶說道。

這話，讓張玉凌都猛地一顫，尷尬的笑道：“你啊，還是改不了這些脾氣，安靜點坐下來陪我聊會天，再大聲一點，等會老賊來了我們兩都不好受。”

整個張家，甚至說整個天下，敢在張家這么稱呼張道興的，估計只有張婉他們了。

他們也是真正對張玉凌感到不值。

他憑什么！

張玉凌笑了笑：“小婉，我心里沒有什么怨氣，有的只是一片輕松，我父親志在四方，殺盡天下妖魔，獨創一方之界，這是他的理想。”

“既然是他的理想，為何要強加在你身上，他問沒問過你，你想這樣嗎？”

師兄常說，天下非人之天下，乃是萬物之天下。

張玉凌聳了聳肩：“這是我的宿命，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

張婉大聲道：“那你為何又要走，又要拋棄一切？”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她很激動，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既然要走，那就帶上我們，既然是宿命那就別走。

張婉紅彤彤的眼睛死死盯著張玉凌，她知道今天的師兄很不對勁。

他和小青的話，她都聽到的，他此次不會帶任何人，去往何處也不知。

張玉凌顯得非常平靜，星眸盯著遠處的墳墓，淡淡開口：“我要走了。”

這話很平靜，很淡然，似楓葉落入秋水，似月華映照寒雪。

平靜，淡然到仿佛輕聲細語的問候。

張婉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心中某根炫輕輕顫抖了一瞬，強撐著微笑：“什......什么意思？”

張玉凌嘆了一口氣，將手伸入自己寬大的衣袖里面，拿出了一些東西。

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桂花酒桂花糕梅花糕糖醋排骨......的制作方式，我走后，我會讓人將你調回這里，不用再出去了，小青嘴饞又笨，你偶爾做點這些給她吃，另外啊，每月初七記得給我娘放上這些糕點。”

他像是在吩咐臨行前的小事，似乎根本不是在做最后的道別。

但他越是這般平靜，張婉就越是害怕，根本聽不清他的吩咐。

腦海中只有幾個字：“師兄....要死了？”

忽然，她猛地站起身來，滿臉不可置信：“不可能....師兄才二十四，您可是天人啊，二十四成就渡劫期八重，您未來還有數千年，怎么可能死，這絕對不可能啊！”

“我可不是小青那丫頭，我不識逗的，師兄別騙我。”

說話間，她的雙肩在顫抖。

口中不信，實則心中已經信了。

師兄待人溫柔，性格和善，他從不說謊.....他真的要死了。

四周有張玉凌布下的結界，除了他們二人，沒人聽得到里面的話。

張玉凌沒有回話，就這樣盯著她，讓她自己狠狠的宣泄了一番。

直到后面，她的語氣帶著一絲哭腔，從師兄十四歲開始，她就跟著了，從未想過有這一天。

張玉凌見她安靜了下來，這才緩緩繼續說道：“哭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喜歡哭鼻子呢。”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這二十四年真的累了，生為兵人，以為未來無窮，但結果，沒有未來。

真是可笑啊。

只是可嘆，這二十余年從未自己而活，這余下之日，當且瀟灑些許。

“這個秘密，小婉要幫我保守。”

“師兄剛剛已經將你的命脈清洗一遍，以你現在的天賦，前途無量，我雖不在了，但張家和張家人終究要有人幫我守著，有你在，我放心。”

說完，張玉凌輕咳一聲，一道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就流淌了出來，氣色再次萎靡了三分。

張婉非常心痛：“師兄.....如果是這樣，我不要這些，你全部拿回去。”

張玉凌笑著回話：“別想太多了，我的死和這些沒關系，我啊，也累了，最后一段時間我想出去走走。”

靜，靜夜。

夜沉如水，空中微風呼嘯，卻格外的刺骨。

張婉似乎已經接受這個接受不了的結局，閉上雙眼，兩行清淚流下：“家主，還有他們知道嗎？”

張玉凌搖搖頭：“除了你我，誰都不知道。”

“你不準備告訴他們了？”

“不告訴了，我一個兵人，走了就走了，沒什么重要的。”枕著頭的張玉凌似乎看開了一切，微笑道：“臨走的時候還能看看這個陌生熟悉的世界，挺好的。”

“我還有一個約定呢，我還得去赴約。”

“什么時候走？”

“明日。”

..........

這一晚，張玉凌和小婉聊了很久，什么都談。

談理想，談勞累，談輕松。

二十余年，從未如此輕松，舒舒服服什么都不想，美美的睡一覺。

清晨，露珠掛滿了槐樹樹梢。

一滴清澈的水珠掛在張家天劍劍鋒之上，輕輕掉下，拍打在小青側臉之上。

睡意朦朧的她一撇嘴，翻過身去繼續沉睡。

而張玉凌和張婉徹夜暢談，一夜無眠。

張婉眼中已經少了些許感慨，而是好奇道：“師兄，您口中的那個世界真的存在嗎？沒有妖魔，沒有亂世，沒有殺戮，這該多美啊。”

張玉凌笑了笑：“夢中的世界，或許存在或許是夢，那個地方叫地球，男耕女織，天下乃萬物天下，皆有規則法律........”

時間已經不早了。

再此閑聊幾句，張玉凌起身來到廚房開始制作桂花糕等東西。

生于仙盟張家，從出生開始就是兵人，除了修煉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制作一些吃食。

因為他娘生前最喜愛甜食。

看著張玉凌在廚房內忙碌嫻熟的動作，張婉不明白。

師兄明明是張家最強之人，明明如此年輕，為何要死，為何要走。

他善待了整個世界，世界卻從不善待他。

手握天下間最鋒利的張家天劍，卻心懷大善。

片刻時間，甜食已經做好。

張玉凌端著糕點來到墓碑前，將東西放好，然后拿著掃帚清掃了一遍整個院子。

才仰頭松了一口氣：“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離開了。”

“師兄......您真要瞞著小青嗎？”